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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萌:关中方言初探(二)

煤炭资讯网 2011/4/9 12:47:34   论文、言论
      《诗经》与关中方言 

      《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先秦时期称为《诗》,共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多年的诗歌三百零五篇。分为风(160篇)、雅(105篇)、颂(40篇)三大部分,“风”又称国风,它是十五个地区的民歌,《诗经》的精华所在,包括⑴《周南》(周公、召公分陕而治,“周南”就是周公统治的陕东地区及南方江汉流域的一些小国)、⑵《召南》、⑶《邶风》、⑷《鄘风》、⑸《卫风》、⑹《 王风 》、⑺《 郑风 》、⑻《齐风》、⑼《魏风》、⑽《唐风》、⑾《 秦风 》、⑿《 陈风 》、⒀《桧风》、⒁《曹风》、⒂《豳风》这些地区。“雅”是正的意思。“颂”是用于宗庙祭祀的乐歌。孔子曾说过“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不学诗,无以言。”到了汉代,尊《诗》为经典,定名为《诗经》,当时传授《诗》的主要有四大派,其中鲁人毛亨和赵人毛苌编辑和解释的《诗》被称作《毛诗》,后来《毛诗》就取代了其它三家并为官方所认可,其他三家诗逐渐失传,现在看到的《诗经》就是毛派的传本。
 
      在《诗经》开篇《关雎》首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对“关关”一词的解释,自汉代以来,随着齐(辕固生)、鲁(申培)、燕(韩婴)、赵(毛亨、毛苌)四个传授《诗经》的著名学派先后为官方所承认,最后人们就一直认同并沿袭了现存于世的《毛诗》的解释:“关关,和声也。”认为“关关”是表示“鸟鸣”的象声词,其实这种解释是错误的。“关关”真正所表示的应该是“共同、一起”的意思,对此,请从一下三个方面的论述中予以理解。 

      ⑴关中方言有“关关”: 关中方言是我国先秦时期最早的通用语,当时叫“雅言”,是指以周都丰京、镐京一带的语言为基础的关中话;春秋时期的孔子就崇尚“雅言”,在《论语•述而第七》中有:“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关雎》这首诗属于《诗经》“国风”中的“周南”民歌,先秦时期的“周南”,大体包括现在陕西和河南之间的部分区域,这正是“雅言”(即关中话)广泛流行的地区,因此,《关雎》这首诗和关中方言应该有着一定的联系。 

      在《诗经》中,“关关”一词虽然只出现了一次,但也说明了它在《关雎》写成之前就已经存在,只不过在《关雎》一篇中被借用了一下;《诗经》经历了秦朝 “焚书毁诗”的浩劫,但“关关”只是关中话中的常用语,所以作为独立的词语应该继续存在。 

      事实也正是如此。在《关雎》的发源地,“关关”一词以关中方言口语的形式被完整地保留下来,现在仍然被人们使用,它的含义只有一种,表示“共同、一起”的意思;例如:“人常说:‘同州大西瓜,(一个)重量十七八。’这么大个的西瓜得好几个人关关吃才能吃完。”对这句话,熟识关中方言的人就知道,“关关”表示的就是“共同、一起”的意思。 

      “方言是语言的活化石。”关中方言具有独特的时代和地域特色,那么对《关雎》这首诗,就应该探本溯源,用关中方言来诠释它。首先,重叠词“关关”在关中方言里的声调属于古汉语中的入声,现在依然如此。尽管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对“关关”作为象声词进行了各种各样解释,但是“鸟鸣”声和关中方言里的“关关”毕竟相差甚远,从这首诗产生的地域范围来说,有研究者表明,《关雎》一诗的产生地大概在今陕西渭北合阳(旧作郃阳,被誉为中国情歌之乡)县东洽川黄河湿地,因此这首诗的创作理应以关中方言为准,所以说《关雎》中的“关关”不是象声词;还有“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句子中“得”和“侧”两个字,关中方言的发音分别是dèi和cèi,也属于古汉语中的入声,整首诗用关中方言来诵读,音韵和谐统一,从语言语音习惯说明了《关雎》就是用关中方言写成的。其次,既然在第一句“关关雎鸠”原句中已经有“雎鸠”一词,就必然包含了雎鸠鸟的鸣叫声,如果再把“关关”作为“鸟鸣声”嵌入句中,就显得重复和多余;而用关中方言来解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两句诗,意思就是“共同在一起的雎鸠鸟,嬉戏于河中的绿洲。”可以看出句子的内容结构更加简练,上下连贯非常自然。第三,用关中方言的“关关”理解“关关雎鸠”,从文学欣赏的角度来看,更能使人浮想联翩;抬眼远望,“共同在一起的雎鸠鸟”形影相随,双栖双飞,自由恩爱于河中的绿洲……视觉获得的远景信息和听觉获得的近景信息差距很大,借助于视觉的全景式的描写,丰富的画面一览无遗,内涵丰富,增强了整首诗的艺术感染力。 

      应该说《关雎》中的“关关”和关中方言里的“关关”同属一词,都是表示“共同、一起”的意思。⑵被曲解的《尔雅》解释:《尔雅》是我国最早解释词义的专著,也是第一部按照词义系统和事物分类编纂的词典。对“关关”一词的解释最早就见于《尔雅》。在《尔雅》“释诂”篇中有“关关,噰噰,音声和也。”的解释;同时在《尔雅》“释言”篇中还有“肃,噰,声也。”的解释;从这两处解释可以看出,“噰”表示的是声,重叠词“噰噰”也应该是音声,可以明显看出“噰噰”没有“和”的意思。那么,前面《尔雅》“释诂”篇中“关关,噰噰,音声和也。”这句话就包含了两层意思,一个是“音声”,另一个是“和”;既然“噰噰”对应的是“音声”两个字,那么“关关”对应的就应该是“和”字。而对于“和”字,《新华字典》(商务印书馆第十版)的解释其中有“跟,同”的意思;“跟,同”与关中方言把“关关”解释为“共同、一起”的意思又完全一致;因此,“关关,噰噰,音声和也。”这句话本来的意思应该进一步清楚地理解为“关关,和也;噰噰,音声也。”

     其次,在《诗经》里大多有一个基本固定的句式特点,那就是如果句子中出现有“鸟鸣”的象声词,在象声词的前面或者后面都有一个“鸣”字。例如:《周南•葛覃》篇有“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郑风•匏有苦叶》篇有“嗈嗈鸣雁,旭日始旦”;《郑风•风雨》篇有“风雨凄凄,鸡鸣喈喈;风雨潇潇,鸡鸣胶胶”;《小雅•伐木》篇有“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小雅•鸿雁》篇有“鸿雁于飞,哀鸣嗷嗷”;《小雅•卷阿》篇有“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萃萃萋萋,嗈嗈喈喈”。而在“关关雎鸠”句子中,“关关”前后没有“鸣”字,“关”字也不是“口”字旁或者“鸟”字旁结构,显然不符合《诗经》中作为鸟鸣声的象声词所具备的条件,因此“关关”不是象声词。 

      第三,在《毛诗》中,“关关,和声也。”的解释虽然参照了《尔雅》,但是却多出了一个“声”字,显然是曲解了《尔雅》解释“关关”为“和也”的真正意思;这种断章取义的理解影响深远,从此所有文学作品中出现的“关关”,都是作为“鸟鸣”的象声词被大量引用。像汉代张衡《归田赋》中有“王雎鼓翼,鸧鹒哀鸣,交颈颉颃,关关嘤嘤。”唐代高僧贯休在《春送僧》的诗句中有“蜀魄关关花雨深,送师冲雨到江浔。”明朝剧作家汤显祖在《牡丹亭》第七出,借陈最良之口讲解《关雎》时说“‘关关雎鸠’,‘雎鸠’是个鸟;‘关关’,鸟声也。”这些错误的理解和引用潜移默化,无辜地把“关关”与音声联系到了一起,和“关关”一词“共同、一起”的真正意思渐行渐远。两千多年来,《毛诗》的错解之所以根深柢固,这与汉代经学“最重师法,师之所传,弟子所受,一字毋敢出入” 的宗旨不无关系 (皮锡瑞<经学历史>),那么《毛诗》一错,难免后人皆错。 

      ⑶找寻错解“关关”的历史原因:公元前213年开始的“焚书坑儒”事件,使《诗经》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当时“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史记•秦始皇本纪第六>);第二年(公元前212年)秦始皇又坑埋咸阳儒生460人。在这场浩劫中,作为《诗经》“四始”之首,曾被孔子称为“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关雎》,它的发源地关中就首当其冲,成了秦毁诗的重中之重,加之秦定都咸阳,因此陕西的儒学受到了重创。在秦和其后相当长的时间里,面对严刑峻法,人们余悸难消,轻言一句诗,祸害全家人,因此对《诗经》只能缄默其口,让它烂死腹中,最后随历史一起埋葬。“关关雎鸠”已不复存在,中国最早的诗歌总集从人间蒸发了。 

      秦火之后,到汉高祖时,“敢有挟书者,族”的秦律依然存在;到汉惠帝四年(公元前191年)才废除了秦朝的《挟书律》;汉景帝时,因为窦太后信奉黄老之学,所以景帝在位十六年,儒学始终没有得到重视(《汉书卷八十八》:及至孝景,不任儒,窦太后又好黄、老术,故诸博士具官待问,未有进者),儒学受到冷落前后已长达半个多世纪;到汉武帝时崇尚儒学,“诗、书”才真正开始得以浴火重生,但距离焚书已经80年了;《尚书》原有100篇,经过秦始皇焚书,大多佚失,汉朝初年见到的只有29篇。 

      在汉初,传授《诗经》的齐(辕固生)、鲁(申培)、燕(韩婴)、赵(毛亨、毛苌)四个著名学派,他们都是根据口耳相传的记忆和自己的理解写成了今文和古文多种注本的《诗经》;这些与《关雎》发源地相距千里之外的齐、鲁、燕、赵四大家中,年龄最长的鲁人申培(公元前219年-公元前135年),“焚书毁诗”的时候仅有六岁,那么经受了长期残酷的“诗禁”,加之地域的局限和语言的差异等因素,他就很难用关中方言来解释《关雎》;《毛诗》注本,虽然参照了《尔雅》但又曲解了《尔雅》对“关关”的解释;即便是东汉时期的关西巨儒马融(79年-166年),他曾是当时全国最著名的经学大师,遍注儒家经典,学问十分渊博,虽然他是陕西人,但他出生时“焚书毁诗”已经过去了292年,长期以来齐、鲁、燕、赵四大家对“关关”的一致解释让他深信无疑,加之“关关”作为“鸟鸣声”和表示“共同、一起”的两种解释在意思上有着天壤之别,所以他就联想不到关中方言里的“关关”曾经是《诗经》中的“雅言”;同为东汉时期的经学大师郑玄(127年-220年),出生时“焚书毁诗”已经过去了340年,他曾求学于马融,并把《毛诗》推向了极致,但身处儒乡的他坚持“以宗毛为主”的治学原则,最终也没有突破《毛诗》对“关关”的解释;到唐贞观年间孔颖达作《毛诗正义》的时候仍然坚持说“<释诂>云:‘关关,噰噰,音声和也。’是关关为和声也。”后世的死守传承和简单盲从,把本来可以纠正的误解彻底推进了死胡同。
通过以上对关中方言的考证、《尔雅》的阐释以及所受时空局限的分析,应该说《关雎》中的“关关”就是关中方言里表示“共同、一起”的“关关”,和音声没有任何关系。 

      许多土的掉渣的方言,在特定的历史时期却是普遍使用的流行语,在《诗经•周南•螽斯》中,有“螽斯羽,薨薨兮。”的句子,“薨薨(hong)”是指昆虫群飞的声音。像口语中说“哪些不务正业的人整天在一起薨薨事哩”,许多人都当成了“哄哄”。 

      我们常说的“嫽的很”、“嫽扎咧”的“嫽”字,表示非常美好的意思,现在仍然被频繁使用。在《诗经•陈风•月出》中就有:“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的句子。“僚”通“嫽”。汉代大学者扬雄在其《方言》一书中解释说:“僚,好也。”《辞海》中的解释也有“嫽,美好”的意思。 

      又如“倩”字,我们常常把可爱的小孩叫做“倩娃”,有乖巧、可爱的意思。《诗经•卫风•硕人》篇这样描写卫国贵  夫人庄姜的容貌:“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唐代的大学者孔颖达说,“倩”就是用来形容“巧笑之状”的,引申为美好的意思,杜约夫《拟李商隐<无题>诗》云:“楚曲风烟悉倩女,武陵花月梦仙郎。”“倩女”即指“美丽的少女”。 

      还有,《易经》第十卦里有句话“履虎尾,不咥人,亨。”“咥”音dié,吃的意思。人运道亨通的时候踩到老虎的尾巴老虎都不吃人。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咥饭”、“咥一顿”的“咥”字。 

      通过这些例子,不难看出关中方言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
    作者:马萌      编 辑:徐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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