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煤芙蓉公司 黄吉沛

 

　　春节前回了一趟老家，见到了儿时的伙伴“矮哥”，两人多年不见，摆谈不尽，又勾起了我对他人生经历的回忆。 矮哥其实并不姓矮，本名艾树清，只因他人长得矮，人们都叫他“矮哥”。矮哥生下来时，父母就接二连三呻唤，因父母想生个女儿，已经有三个“和尚”了，矮哥属第四个又是儿子，一家人尽是男人，缺儿缺女都不是福禄齐全。

　　矮哥生下来就去算八字，八字先生掐指一算，摇摇头感叹：“此子命里很大，可怕长不大，要讲究迷信改‘尾搅’，要找十二个保爷，听天由命吧。” 矮哥父母听此一说，非常着急，几天之内，八方寻找符合条件之人，买上糖果烟酒前去叩拜，一时间什么木匠、石匠、泥水匠、杀猪匠、教书匠等都成为了矮哥的保爷，一共找了十二个保命。父母还按照八字先生的要求，把油盐柴米酱醋茶用包裹包好，在夜半鸡不叫、狗不咬子时，悄悄地站在桥上丢入河中，意思是把矮哥的灾难带走，保证健康成长。

　　说来也怪，矮哥一生下来就多病，几乎没有断过药，三天两头不是感冒，就是生出其他疾病。要么长疮，要么肝炎，要么玩耍时手被摔断，反正一直没有伸展过。读小学与初中降班两次，因病辍学两次，致使高中毕业时都比其他人大出两岁。 矮哥虽然病多，但还是活过来了。高中毕业后回家务农，先是帮集体干，八十斤的粪桶都挑不起，还当不住女孩子，评分也是最少。后来土地下户，那就是自己给自己干了。别看他个子矮小，身体瘦弱，干事慢些，但干农活还是井井有条，什么犁田打靶、栽秧搭谷、挑粪除草、挖地种菜样样都会，把自己的农活干得巴巴实实。

　　矮哥性格温和，也不争强好胜，与老年人、年轻人、小孩子都合得来，人们都说：“这娃儿，不讨厌。”可有件意外的事情，使得矮哥命运坎坷。一次，矮哥逗一位邻居的小女孩耍，陪小女孩玩家家，给小女孩糖果吃，甚是开心。可没隔几天，邻居的母亲找上门来，说矮哥强奸了小女孩，要矮哥赔偿损失，矮哥无论怎样解释，小孩子的母亲都不相信，后来事情越闹越大，满城风雨，人人皆知。再后来，矮哥被抓去关进了牢房，接着是调查取证，把小女孩弄到医院去检查鉴定，先后闹了三个多月，矮哥被放了出来，传闻是矮哥没有强奸小女孩，只是小女孩生了一种妇科病，处女膜也没有破裂。矮哥出来时，满脸浮肿，仍然笑嘻嘻的，受到了冤枉，也没有叫别人赔偿损失。一次，我请他到我们家吃饭，问他：“矮哥，里面苦不？”他答：“肯定苦噻，不见天日，就是饿得慌，连蚂蚁都被我捉来吃了。”我不停地给他夹菜，生怕他吃不好吃不饱似的，后来才知道，由于好久没有吃油荤了，突然吃得太多，身体就受不了，会积食。自从那顿饭后，矮哥又病了好久才愈，我知道后很后悔，并不是有意伤害他。
矮哥回来了，人们对他很同情，舆论也倒向矮哥一方，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矮哥修养一段时间后，外出打工去了。

　　几年后，矮哥又回到了老家，人瘦了许多，老了许多，面容憔悴，可以看出在外面的日子不好。一次喝酒，矮哥道出了真情，原来他到了外省，想凭借自己打石匠的本领混口饭吃，殊不知被人骗到了一个采石场，整天与石头打交道，每天有人看着，稍不听话就被棒打鞭抽，一律不准外出，有个伙伴逃跑，被打成了重伤。难怪矮哥一去就是几年了无音讯，原来被囚禁了。矮哥干活老实，比较勤快，时间久了，看守的人放松了戒备，一次偶然的机会，矮哥逃跑了。由于没有余钱，一路上逢人要饭，逢车即爬，好不容易才回到了家里。

　　大家知道矮哥的遭遇后，都非常理解和同情，都觉得好人曲折坎坷，好人命运多桀，世间太不公平。一度时间，矮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平常农家的日子。 一愰，矮哥三十多岁了，成家立业还八字没有一撇，有时嫂嫂们开玩笑：“矮哥，挣点钱来把媳妇娶了，不要再愰了，你啥子都好，就是矮了点。”矮哥答：“哪个看得起我哟，不过，我矮是矮点，但我是金钢豆喔，人小东西大哈。”

　　“都说矮子的心多，瘦子的筋多，你属于心多一类。”

　　“矮哥，不着急，有了梧桐树还怕招不来凤凰吗。”嫂嫂们逗他。 不久，同村的一位姑娘硬是看中了他，私下与他约会，姑娘的父亲知道后坚决反对：“矮子家那么穷，你跟到他只有受苦。” “我觉得矮哥对人好，穷富我都不管，起码吃得起饭吧。”姑娘与父亲顶嘴。因母亲死得早，姑娘一直是父亲带大的。

　　有一次，正当矮哥与姑娘约会时，被姑娘的父亲撞见，姑娘的父亲抓起竹篙就是乱舞乱打，姑娘回到家后被父亲强令跪在地上，边打边训：“有儿娶贫妻，有女嫁高门……都怪你母亲死得早，没有教养……我难得管你，你要与他耍朋友，我们就断绝父女关系……嫁出门的女，泼出门的水……我养你二十多年，今后每月把抚养费给我，我不想管你了……生死都与我无关……”

　　不久，矮哥与那位姑娘怀上孩子了，邻居们劝：“算了，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让他们自己选择吧”，“都老大不小的啦，该结婚了”，“是他们年轻人自己过日子，又不是你给他们一起过，成全他们得了”。 姑娘的父亲最后松了口，提出了当地风俗的一些条件，按照民间的习俗简简单单、闹闹热热的就把矮哥与姑娘的婚事办了。

　　矮哥结婚后，挑起了家庭的重任，以自己的石匠手艺，开山挖石，把自己的土墙房子修成了碎石墙和瓦房，拉了几个人，还帮别人打碎石砌房子，一时间帮别人修房造屋的事儿忙不过来，赚些工钱，生活得到了极大改善。一次偶然的机会，矮哥撞进了矿山，帮助矿上修堡坎，后来又干一些装饰和土建工程，名正言顺地当起了小老板，几十个兄弟都乐意为他效劳。再后来，矮哥由于工程扩张、资金紧张、垫支不够，又加上接近六十岁的人了，不想干了。他收缩了工程，变卖了资产，尽力收回欠款回家了。

　　而今，矮哥把房子又改修成水泥洋房了，整天接送孙子读书，空闲时打打麻将，喝喝茶，在家享受天伦之乐。
我问他：“现在感觉咋样？” 他答：“感觉良好。钱嘛，多有多的用法，少有少的用法，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开心快乐就好。” 我愿儿时的伙伴，矮哥永远健康、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