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特别的会晤,在电煤中间商朱凯和小火电厂厂主王清华之间展开。
说它特别,自有其因:没有握手客套,也没有推杯换盏,更没有其乐融融的攀谈;有的只是投杯掷碟后的满地狼藉和推搡拉扯中那无休无止的争执、吵闹。
争吵的焦点是电煤。资源紧张的背景下,如果说,上述争执预示着王清华旗下的火电厂将面临“无米之炊”的话,那么对于后者朱凯来说,又到了一个决定未来“干与不干”的非常时刻。
谎言:“我在山西”
11月的淄博已是深秋。
坐在开往临淄的轿车中,王清华又一次拨通了朱凯的电话。电话中,尽管朱凯那称兄道弟的声音中依然充满着无限的热情,但热情中传达出的信息是,“不在淄博,在山西。”
而随后将近5分钟的通话时间内,王清华说,朱关于山西电煤紧张和运输电煤之难的描述简直像其参加一场战斗。
按照王清华的说法,这样的通话在过去的半个月中,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不过,焦点只有一个:电煤。
电煤紧张的时代,这一切本无可厚非。但转折就在“昨天(即11月1日)一个知情人的电话。”王清华说,如果不是这个电话,他和朱凯目前说不定还是哥们。
重要的电话源于上述知情人透露的一个秘密:朱凯其实不在山西,在临淄。
这样的消息让王清华大为光火。在此背景下,11月2日前去朱家一探究竟,自然而然。
半个小时后,车在一个破旧的厂房门口停下。透过大门,向里望,曾经堆积如山的煤炭已经不再。
“厂里没有人。”没有向本报记者和王清华询问任何来历,坐在门岗前,看门人头也不抬地抛出上述话语,尽管那一刻,不远处的小道上,是朱凯的那辆“人不离车”帕萨特。
而此时的王清华似乎无法抑制自己的怒火,推开看门人,硬闯进去。
两人的推搡立刻引起了煤堆后,那个“办公室”的注意。
伴随着“干什么”的一声吆喝,经理室的房门开启,朱凯的身影就此显现。
谎言一旦被证实,剩下的似乎只有争吵。
“都是电煤紧张惹得祸。”朱颇为沮丧地告诉本报。按照他的说法,之所以采取谎言,完全出于下策,“谁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冬季,是煤炭行业的春天?”他反问道。
电煤中间商的两难
然而,”行业的春天”显然属于过去。朱凯称,与往年忙碌地在网上发布求购信息,然后买进电煤,再成车成车地送进本地大小发电厂不同,今年的他选择了蛰伏。
而造成其蛰伏的原因就是电煤供不应求。
“去年电煤也紧张,但不像今年这样激烈。”朱凯说,“紧张”其实在去年,煤的源头——山西、内蒙等地就已显现。
以山西为例,他介绍,按照惯例,每年的12月份是次年山西煤炭重点供销合同谈判、签订的时间。然而,去年11月底,当他去山西求购煤炭时,就已落后,“当时,外省用煤企业代表已提前入驻,并于山西各大煤炭集团、煤贩提前沟通。”
结果,12月的煤炭供销谈判中,以朱凯为代表的电煤中间商自然落到下风。
对于上述“提前”行动,朱凯称,一是因为季节性的需求,近5年的电煤供求来看,除2008年因金融危机销售受阻外,市场均呈现供不应求状态。而每到4季度,电煤的供应更为紧张。
其次,国家对山西小煤矿整顿力度与日俱增的同时,去年以来,晋煤整合也侧面使得该资源更为紧张。在此背景下,拥有丰富煤炭资源的山西再次被外界赋予了更多的“觊觎”。
这期间,贩煤队伍中,资金并不雄厚、人脉谈不上最佳的朱凯便落到难堪的境地。
刚刚过去的10月,朱凯说,他费了多方周折,终于从山西求购的200吨电煤。然而,还未拉到淄博,途中就被订售一空。“刚开始是,还是像以前一样交付定金,到了后来,很多电厂直接当场结款。”他说。
于是,200吨煤销售一空后,朱凯方回过神来,想起2008年曾帮助他渡过难关的王清华还在家中翘首以待。
无煤的日子,朱凯分外煎熬,“我不能说,搞不到煤,如果说,我在圈里的威信大大降低。如果说搞到煤,又不卖,不仅是失信,甚至都有失去客户的风险。”
“如果说,再遇到2008年的困境,你说,王清华这样客户还能帮我?”朱凯反问道。
万般无奈下,两难的朱凯只能选择谎言,
干与不干的非常时刻
事实上,电煤难“弄”在朱凯看来,仅是其中的一环。不断上涨的煤价、流通环节费用的增加、高企不下的人力成本等等,都让他倍感压力。
这期间,统计显示,自10月20日,该省创下“日装车数18017车,铁路实发量132.56万吨”的月顶峰后,随后均一直维持高位。尽管晋煤外销量日渐增长,但这似乎难解市场之渴。
近日,国内动力煤价上涨通道一直未曾改变。有统计称,自10月初以来,山西动力煤坑口价每吨分别上涨10—20元不等,涨幅普遍在2%—4%左右;秦皇岛港各煤种最低平仓价每吨分别上涨20—35元不等,涨幅均在4%左右。仅10月25日至29日,蒙西地区煤炭价格每吨上涨了40元到100元不等。“这几天,更是一天一个价。”朱凯说。
而来自卓创资讯的分析称,四季度动力煤价格还有一定的上涨空间。
这对于朱凯这种资金有限的小中间商来说,显然是“无法承受价格之重”。更加不利的是,尽管朱凯的主要客户——本地电厂的电煤收购价有所提高,但不尽如人意。
此外,自去年以来,从13%调到17%的煤炭增值税都在不断摊薄他的利润。
实际上,让朱凯头疼的远不止这些,流通环节的费用也让他头疼。这期间,除了不断攀升的成品油价格带来的油费上调外,还有晋、冀等地那密密麻麻的收费站。而除此之外,进入今年以来,路途中,吃饭、住宿价格也急剧上升,“在山西吃最普通的碗面,都涨1元钱,更何况其他开销。”他说。
与此同时,来自司机的工资支出也在不断增大。“一人工资涨500元。”朱说,为了减少不断涨高的人工费,他曾削减司机数量。但这样的削减要付出代价,9月份的一次运煤,在忻黑线上,因疲劳驾驶,其中的一辆车曾发生了一次追尾。
不过,上述种种都是次要的,“更为重要的是,每到这个季节,运煤路线十分难走,交通奇差。”朱说,而这样的交通拥堵也进而使他拉长运煤周期。在此背景下,朱凯说,目前淄博市场上的晋煤几乎运不进来,“我们很多同行都跑内蒙了。”
就这样,在逐渐增大的市场压力面前,朱凯说,伴随着他们中间部分人的退出,他也思考,干与不干的问题。
不过,这样的“转向”似乎并不能博得王清华的同情,毕竟,电煤紧张的背景下,朱凯运煤之路的封堵对他而言,也非福音。接下来,可以预料的是,找到煤,王清华还必须开启新一轮的奔跑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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