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案』案发地

　　父亲是贵州省六盘水市前副市长、市政协副主席，母亲在国安系统工作，诸多因素让21岁女孩田小龙（化名）的这起控告强奸的案件备受关注。然而，即使具有让很多普通人羡慕的家庭背景，这起案件依旧被搁浅了两年，是什么原因让案件停滞不前，背后究竟还有什么样的隐情？

　　因为父亲名字出现在报端，几日来田小龙（化名）一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现在每天好多人恐吓我，我真的吓坏了。”7月8日晚，田小龙说自己“都活不下去了”。

　　田小龙是贵州六盘水市前副市长田万昌的女儿，今年21岁。为控告贵州省政协常委周世立“强奸”，她和父亲踏上了艰辛的上访路。而今，事情虽被揭开了“冰山一角”，可由于家庭信息的曝光，迅即沦入到另一种灾难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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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前的“强奸案”

　　事情还要追溯到2008年的圣诞节。

　　那时田小龙还在北京念书。圣诞当晚，她和同学去北京工体附近一间迪吧玩时结识周世立。寒暄中，田小龙得知对方是贵州省政协主席黄瑶（已被判刑）的干儿子，而另一身份是贵州青利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黄瑶和田小龙父亲又是同班同学，因此就对周世立有了好感。周世立得知田小龙父亲是六盘水市前副市长后，提出了想认识一下她父母的请求，田小龙答应了。

　　2009年元旦，田小龙回贵阳参加中戏在贵州省的联考。到贵阳后，她母亲亦从六盘水赶来陪她。1月6日晚，田小龙母亲见过周世立后，立即告诫她以后不能与其有任何联系。但田小龙出于一时的逆反心理，并未把忠告放在心上。

　　然而让田小龙不堪回首的一天降临了。她自述，当时她和母亲住在贵阳黔灵西路上的一家酒店。1月8日上午，周世立趁母亲外出，以有事商谈为借口闯进她的房间，并“进行兽行的举动”。尽管当时她极力反抗，甚至于跪在地上恳求放过她，对方也没罢手。事后，周要求她到卫生间冲洗身体。她不知所措，但还是“将身体冲洗干净了”，不过同时也保留了留有痕迹的床单等物品。

　　得知出事，田小龙一家顾及女儿的名誉，暂时选择了沉默。田小龙称，此后周世立一直无休止地纠缠和恐吓她，甚至找到她的住所，声称要长期和她在一起，要“她为他生孩子!”在此情形下，田小龙向云南省妇联法律援助中心求助，并在一位律师的指导下学会了如何正确地取得录音证据。

　　当年2月，周在北京开会，而田小龙则在北京读书，为了不再受周的逼迫和骚扰，田小龙不得不躲起来并托朋友转告周：已掌握了他的所有犯罪证据，如果再骚扰她，就将转交办案机关。然而警告并未奏效，三个月后，忍无可忍的田小龙在家人的陪同下，愤然于6月中旬正式向贵州省贵阳市中华北路派出所报了案。

　　可是，案件立案后，警方却迟迟未对犯罪嫌疑人采取措施，即便在做了法医鉴定之后，案件也一直未有大的进展……

　　主抓公检法的前副市长进京上访

　　随着对案件进展的失望，2010年年初，田小龙的父亲、已病退在家的前六盘水市副市长、市政协副主席田万昌也不得不陪着女儿进京上访。

　　田万昌在任副市长期间，曾主抓公检法工作多年。田小龙的母亲也在地方政法系统工作，具有较丰富的工作经验。早在田万昌陪女儿上访之前，田小龙的母亲就曾多次陪田小龙进省、进京上访。考虑到身份问题，田万昌夫妇在陪女儿上访时，总是戴着口罩，在街上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在指点女儿时，也是在一定距离之外。然而多次上访之后，依然无果。

　　由于田小龙父母都是公务员，且身份特殊，上访期间，曾有贵州省六盘水市的多位官员出面给他们做工作，希望他们不要再上访，否则会“影响贵州的形象”。他们曾找贵州省委一位负责信访的官员，准备交上田小龙的录音材料时，对方却只收了上访材料，并未接收有关周的行贿录音。田小龙说，当时对方的建议就是：最好是跟周私了。

　　在不断地走访部门、找人、控诉的过程中，田小龙饱尝了冷眼，在最艰难的时候，甚至想到了自杀。

　　有一次，田小龙在京上访中被贵州来截访的人带走，送回贵州后，可能是其父母的原因，她才未被拘留和劳教。但如此种种，已让她深刻地认识到了不一样的社会现实。尽管上访无果，但努力还是有些效果，田小龙称，起初公安机关不收自己的手机短信等证据，在多次进京上访后，她的手机短信等资料才被当地公安机关作为涉案证据接收了。

田小龙收到的手机短信

田小龙收到的邮件

　　先于法律的网络审判

　　在上访的同时，田小龙也通过同学、朋友的多个博客，不断以发帖的方式吸引媒体关注。

　　在“出水芙蓉1999”的博客中，田小龙的多个帖子不仅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还贴出了警方的立案通知书、法医检验报告，乃至一些录音资料。而在“希望的博客”中，一些手机短信内容也被公布出来，这些发自13908502×××手机的内容比较杂乱，除了“你为什么得理不饶人呢？你应该知道法律的，我这只是道德问题啊！我会为你付出代价，给你补偿的”等可以让人联系到强奸案本身外，更多的是争吵。田小龙说，这个发送短信的手机号，就是周世立的。

　　由于有关事件的控告在网上披露得十分具体，一时间，网帖在诸多知名网站广泛传播，与此同时，针对周世立的“网友审判”也便先于法律展开了。

　　渐至后来，口诛笔伐的言论甚至漫溢到了周世立所在贵州省青利集团网站，公司网站“员工通道”的留言板上，大约有六七页都成了对周的批判和谩骂。

　　尽管网络上暴风骤雨，但在周世立的贵州省青利集团公司，却一直风平浪静。7月11日中午，一位青利集团总工办的李女士说，很多员工也是上周五看网上的报道才知道此事的。至于对周董事长的印象，她表示人还是蛮“沉稳”的，也没见其有“拈花惹草”的举动。尤其让她想不通的是，他“已经是好几亿的身家了，什么女人找不到，何苦要这样搞呢？何况女孩的父亲是前副市长，也不是没有背景的，他难道会不清楚？”

　　7月8日，在强奸案立案两年之后，网络的内容终于曝诸报端，而一直隐于网络背后的周世立本人也终于现身。他向媒体表示，是跟田小龙发生了“性关系”，但并非强奸，随后又紧接着称，自己在认识她时说未婚，是不对的，因此出于“对不起组织的培养”，他已申请辞去省政协常委职务。

　　同时，疑似周世立的博客——“清与白”中，也开始针对田小龙的控告网帖进行反击和辩白，尤其一封“请还周世立一个清白”的网帖，更是以极快的速度蹿到网上，并针对田小龙的网帖逐一批驳。

　　刑事案件为何停滞不前？

　　由于田小龙父亲的名字及母亲的工作单位日前在媒体报道中被披露，致使田小龙一家人几近崩溃，田小龙的父亲现已病危入院。

　　她说自己很不理解网上的一种说法，称自己接受过周世立的帮助并且想嫁给他。她解释，自己是两次接受了周提供的酒店和机票，但是是周“想要在六盘水开矿，并想要得到父母的帮助才非常热情地帮助她”。事发前，自己曾多次拒绝周世立的帮助，却多次给周世立咨询煤矿提供帮助——“机票和房间总价格不超三千元钱，难道说就为了三千元钱而委身于近五十岁的周世立？”

　　田小龙一个朋友也证明曾替田小龙转告周，不要再纠缠她，而且双方也仅是认识的关系。

　　因强奸案立案是由贵阳市云岩区公安分局在2009年6月13日前作出的，日前，华商报记者来到该局刑侦大队询问案件进展。但大队值班室一位值班人员听是此案，连连摇头称“不清楚”。而知情者透露，鉴于此案案情复杂，目前正由贵州省公安厅调查。

　　我国刑法规定，案件立案后，通常警方的侦查期约在两月左右，重大案件会延至三个多月乃至半年，可是，自从田小龙报案、立案后，已经过去两年多了，至今未有结果，实在令人费解。“按理，这么长时间要么起诉，要么撤销，也应有一个结果了；一个强奸案，既不移送检察院提起公诉，也不见撤销案件，确实十分罕见。”一位警务人员说。

　　对于办案的停滞，田小龙认为，完全是周世立本人强大的社会背景所致。周世立是贵州青利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贵州省青联常委，全国青联委员，民进贵州省委副主席，贵州省政协第十届委员会政协委员。从青利集团网站看，集团下属多家子公司，多涉及矿产开采、化工等行业，资产十分雄厚。

　　据田小龙讲，在她一家人屡次催办案件时，得到的却总是希望她和犯罪嫌疑人私了的劝告，光做DNA鉴定就拖了好几个月，每次去报案的贵阳市中华北路派出所询问，派出所都说是市公安局不能做出鉴定结果。后向市公安局鉴定科询问，才知鉴定结果早就做出来了，是贵阳市中华北路派出所不去取而已。田小龙还从一位办案警官的同事处得知，因为周世立在外地，要等他有时间了，从外地回来了，实在不接受私了再报捕。“他的背景非常大，就在强奸案立案后不久，我举报他在酒店嫖娼，当跟着警察一起回派出所后，就有上百人围住了派出所，最后还是坐国安的车离开的。”田小龙说。

　　难以求证的质疑

　　当然，在众多网友看来，造成刑事案件延宕更为主要的原因，应是田小龙掌握的那些敏感的录音资料。田小龙称，这些录音既有涉及案件的内容，还有很多“关于周世立通过打牌，向诸多省市级领导行贿的内容”。而提及的这些领导，有已经落马的前任政协主席黄瑶，还包括现任贵州省政协、省纪委，省检察院的相关领导以及贵州省国土资源厅一前任领导等等。

　　在网帖中，田小龙称，周自述他“跟省级领导打麻将都是打两千的，跟市级领导打牌都是打五百的”，并称“跟省级干部打牌都是在家里打……打牌不是为了赢钱，也不是为了娱乐，而是为了输钱贿赂那些领导。”

　　田小龙的母亲曾找当时的政协主席黄瑶反映情况。黄先是多次拒绝，后得知有周世立向黄瑶行贿的录音后，才马上热情地接见田小龙的母亲，并且详细询问案件证据的掌握情况。但是在套出所有案件证据之后，他曾三次阻止公安机关传唤周世立，并运用关系把案件一压再压。

　　而除此之外，田小龙称，在一次到省上上访后得知，造成此案停滞的另一个干扰是贵州省青基会某领导在周世立公司有股份。但华商报记者查阅青利集团的简介，则是“贵州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占有公司20％的股份”。对于这部分股权的情况，青利集团办公室王主任称，由于未得到周世立同意，暂无法进行解释。

　　华商报记者查阅有关资料发现，在2008年6月12日青利集团下属一家公司在毕节开工时，曾称“1999年，公司将25%的股权捐助给贵州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这里的25%为何不是集团公司简介中的20%？

　　贵州省青少年发展基金会秘书长杨震解释，自己也刚上任不久，前几任的情况不太清楚，至于在青利集团的股份，最初可能是25%，近年来逐步稀释，已经连20%都没有了，“现在还不到17%”。

　　关于这部分股份，杨震说，全是青利公司捐助的，从目前公司股票尚未上市的市值算，这部分股权资本应在1亿元左右，“截至现在青基会没有超过200万元的投资活动”。

　　就这些股权每年的分红情况，杨震称，青利公司的股东一直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分红，不过出于对青基会活动的支持，青利集团每年给五十万元左右。而这部分钱，杨秘书长表示，都会出现在青基会的相关账表中。

　　■本报记者潘京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