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建华:爱到无力 | |||
| 煤炭资讯网 | 2012-12-13 9:08:23 散文荟萃 | ||
|
农历十月十四,是母亲的生日。自我们兄妹几人成家后,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会回老家给母亲贺寿。
年过古稀的母亲生于上世纪四十年代。每次我们要回去之前,她总要预备好些日子,各家大人小孩喜欢吃什么,她都如数家珍,这个喜欢蔬菜,那个喜欢吃鱼,这个喜欢清淡些,那个喜欢麻辣些,母亲都会一一满足。临了,母亲还给我备上好多好吃的带上,这个袋子装鸡或鸭,那个袋子装青菜菠菜,甚至做菜用的葱、姜、蒜等作料都样样齐全,弄得一旁的老公脸都红到脖子根老说:“妈,够了够了,超市里什么都能买到,不用,你们留着吃。”母亲老是说:“我们五儿(我排行老五)最喜欢吃我弄的菜,外孙也最喜欢吃我养的鸡,带着,都带着,不用你挑,不用你抬,车子走,东西就跟着走,你们工资那么低,连吃水都要买,更何况还要攒钱供儿子读书呢。母亲恨不得把她也塞到袋子里让我们带回矿。 今年母亲生日回家,母亲围在我们身边转半天,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笑呵呵的,还是忙前忙后的。听见儿子叫她“家婆”她高兴地“啧!”“啧!”,直说都长这么高了啊!除此之外,就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愣愣的,讷讷的。突然,母亲想起什么似的说,我的火,我的锅,烧干了没得哟,于是我随母亲一同进了厨房间。
厨房里,动静不像往年大,也有些凌乱,灶台上咕咕的煮着一锅汤。
母亲说:“我要做什么?”愣了一会儿,哦,放盐,自言自语的。却因找不到舀盐的瓷勺,在屋里乱转一通,最后在锅里找到它。(是吃饭倒汤时发现的)母亲昔日的利落已消失殆尽,昔日高高大大的背影看起来越来越小,小的像一枚皱巴巴的核桃。
想当年,母亲正值壮年,父亲在外地煤矿工作,母亲就是家里唯一的强壮劳动力,上要赡养奶奶,下有我们兄妹六个。生活的艰辛使得我的大哥、二姐、四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相继夭折了,为此母亲伤心得一双眼睛落下终年流泪不止的病根。当时农村实行生产队工分制,家里有劳动力的出工在农业社干活挣工分,男的出一天工记10分,女的出一天工得7分。每次队里分粮都按工分的多少来分。我们全家五口人只有母亲每天挣7分工分来分粮,因为工分少,吃粮要补钱,叫补工分钱。每次分粮食,我们家都用一个背筐就解决,分粮最少,补工分补得最多,要补一百多块。每年母亲只养得起的一只猪,都是为补工分钱充公的,都还不够,到年底还欠队里一百多块,就由父亲寄钱回来补。那时的母亲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特别能背。我还记得我家门前的一块约两百斤重的石墩都是母亲从山上背回来的,因为家里缺凳子,拿来供人坐。那时穷啊,没肉吃,一锅红苕稀饭,一小撮米,母亲一烧火煮饭,我们就围着灶台,眼巴巴地望着那锅,等着。有时候,母亲打工回来给我们捡回几颗花生,是埋在地里,头年没挖干净的。一人一颗,我总舍不得吃,揣在包里留半天,最后实在憋不住嘴馋,剥出来分一粒仁给母亲,自己吃一粒,因为我知道母亲也不曾吃过。
母亲的一生,用一个字就可以概括:爱。
送走了年迈的奶奶,又迎来了退休回家多病的父亲,好不容易把我们抚养大各自成家了,她还是操不完的心,妹妹一连生了两个智障、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母亲想起来就直抹泪,逢人便问:“咋个办嘛,啷个是好哟。”问得她都成了一个祥林嫂。而她自己也是一身的病,身子骨越来越单薄。母亲真的老了。
望着眼前这位银丝斑驳的老人,我是百感交集。我挽起了袖子,麻利的洗菜、刷锅,并叫来老公帮忙,把以前是母亲一个人忙的活接了下来,弄了一桌子菜。给母亲才真正意义上祝了一次寿。再回矿的路上,我们这次什么也没带,母亲说:“今年天太干了,我的腿不知咋的疼得厉害,挑不起水,地里的菜全干死了,让你们空着手回去,看来年好些不。”我侧过脸,泪盈连连。
曾经以为她的力气是取之不尽,用之不完的,曾经以为她是我永远的母亲,永远都为我们撑起一片天,但事实并非如此,她像一株榨干了汁的甘蔗,再也无力抖擞她那枯黄的枝叶,连飘落到她身上的尘埃她也无力扛起。我的母亲,终于爱到无力。
作者单位:川煤集团威达公司威远煤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