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1979年的夏天，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报考的是中等专业学校。结果，以几分之差名落孙山。我当时就读的是戴帽儿高中（就是当时由初中升格的高中），数学老师刘日旭跟我是同村人，他在我父母跟前儿一再感叹，说我学习不错，如果不复读，放弃高考太可惜了，鼓动我父母让我复读。在我的家庭内部，关于我是否复读，意见不很一致。母亲主张我弃学务农，早点回村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挣工分，娶媳妇。父亲和哥哥却坚持要我复读再考，而且态度很坚决。

 

      记得那个夏天的傍晚，收工之后，一家四口在堂屋门前院子里的石头甬道上吃晚饭。晚饭也没啥好吃的，无非是从菜园里薅几棵大葱，蘸着自家酿制的大酱，吃玉米面饼子或者是玉米面烙制的饹子。吃饭的当口，一家人计议着我是否复读的事情。父亲倔强地跟母亲说：还是要复习，我就不信供不出他去！只比我大六岁、十六岁初中毕业就回村务农的哥哥也毫不犹豫地说：只要愿意学，就让他继续学，不能弟兄俩人都在农村遭罪。

 

      于是，在1979年的秋季，我带着我的高考成绩单，跟我村另外两名高考落榜生一起，去位于马连庄公社驻地的莱西九中报了名，要求复读。结果，学校同意接收我跟另外一名成绩较好的同学刘利斋到校复读，另外一名考试分数稍低的王明贵，却没能收到学校的复读通知。

 

      经过不到一年的复读，1980年，我第二次参加高考。报考的依然是中等专业学校。虽然考试成绩比1979年第一次高考成绩更接近初选线，但还是再次名落孙山。

 

      父母都是没有文化的农民，在学习方面帮不了自己什么，也提不出什么建议。他们只能给我提供最基本的生活物质基础。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也渐渐长多了点心眼儿。我把自己的考试成绩与当年我村第一个大学生的高考成绩做了对比：1980年山东省大中专院校招考，政治卷通用，报考中等专业学校的考生用的是大学理科的语文卷，大学文科的数学卷。通过比对我发现，我这三门课的考试成绩都比我村第一个大学生的分数高，为什么他就能考上大专，而我连个中专都考不上呢？通过比对我发现问题出在物理、化学两科，这两科基础差、分数低，而文科不考物理、化学，考的是历史、地理，而历史、地理课靠的是记忆。我就想，如果我从到校复读时就选择文科，即便1980年考不上大学，1981年也该考个好点的学校。

 

      通过比对，我豁然开朗。当我1980年秋天拿着成绩单再次回到莱西九中要求复读时，我把我跟从莱西九中考取的我村第一个大学生的成绩做了比对分析，并要求改学文科，当时负责这项工作的教务处王主任，痛快地答应了我插到文科班学习。

 

      经过10个月的刻苦学习，我这个在中学阶段从来没有学过历史、地理科目的戴帽高中毕业生，在反复研读、记忆4册地理课本、6册历史课本之后，顺利经过了高考初选，并最终以高出初选线24分的成绩，被烟台师范专科学校中文系录取。

 

      回顾在莱西九中复读学习的两年里，感到乡镇中学的教师水平的确比戴帽高中的教师教学水平要高出不少。虽然求学生活是艰苦的，但那个时候有理想、有目标、有追求，再苦再累也没觉得苦和累。

 

      不是吗？当年，因为父亲重病卧床5年多，家庭负担沉重。虽然父亲大病初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父亲还是身体羸弱，干不了重体力活，挣工分也少，生病那些年欠下生产队的饥荒，每年都赊欠生产队的粮食。家中没有自行车，数九严冬，我只好背着一星期的干粮，步行赶20华里的土路到学校上学。有时候遇到风雪天，衣着单薄、顶风冒雪也要去上学。在学校睡的是上下两层的通铺，粗白布缝制个袋子，装上一些麦秸草，俗称草褥子，就是我们铺的东西。一个人只能带一床被，只好两个同学搭伙，盖一床、铺一床。当时农村中学条件差，加之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洗澡的地方，所以学校里的通铺上，黑色的虱子经常爬的到处都是。除了夏天，干粮大多从自家带，每人每餐用各自不同的手巾、纱布包上自家的玉米面饼子，由值日生定时用条筐抬着，送往学校食堂，等开饭的时候再由值日生从学校食堂抬回来，另外再就是用大水桶抬回一桶白开水。冬季，每天中午可以定菜，每份5分钱，一般是水煮白菜，偶尔漂点猪油花儿，肉是肯定吃不到的。可就是这样的生活环境和学习环境，我们都是极为刻苦努力地学习，丝毫不敢懈怠地追求进步。

 

      教地理课的，是一位个子不高、面色萎黄、胡子稀疏、喜欢抽烟的男教师，名叫门守本。偏于实在，略带幽默。我因为1981年高考地理科目考了全县第一，成了全县地理科状元，他为此很是欣喜了一番；复读第一年，我的化学老师邹淑卿，是一个大龄的未婚女青年，她个子不高，身材纤巧，皮肤细腻，牙骨略高，稍稍有点探肩，教课很有吸引力。记得她当时正跟乡镇的一位牙科医生谈恋爱，这个牙科医生的弟弟也在我们班，因此给我印象深刻。特别是她经常随学生一起跑操，那瘦削的身影，操场上自我加压和自我坚持，让我们感到这个老师的执着向上。宋义老师教体育，高高的个子，黑红的脸膛，喜欢带一幅墨镜，操一口普通话。他除了带我们上体育课，还常常通过体育锻炼向我们灌输做人的道理：什么要想让别人尊重自己，就必须首先尊重别人；什么如果不坚持锻炼，最后会变成“两头细、中间粗”的橄榄型体型，而这种体型会带来高血压、冠心病，不利于健康，也不会长寿等等。没成想，多年以后，还真的让宋义老师说着了！

 

      我在莱西九中的两年学习是刻苦的、用功的，没有这两年的刻苦用功，也不会有我后来的金榜题名。最值得我庆幸和怀念的，是我当时写了一篇作文，题目叫《飞奔吧，祖国》。因为教语文课的王兴国老师看好了这篇文章，不仅用蜡纸、钢板刻写油印后发给全校师生，而且还让我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做了朗读，那是我第一次登台亮相，第一次拥有那么大的舞台。为此，当时我在学校也成了有一定知名度的学生，大家都知道我作文好。这篇作文的蜡刻油印版，当时我珍藏了一份，也可以算是我的处女作，只可惜，这篇油印的散文在我离家多年之后已经散佚，再也难寻踪影。

 

      莱西九中（貌似后来改成了莱西十中、莱西六中），我亲爱的母校，你是我插翅腾飞的地方。那些教过我的老师，是你们辛勤的哺育，才给了我跳出农门、走向更加广阔世界的资本。我深深地感恩我的母校，感谢那些在我困顿之时为我伸出过援手的师长们。

 

      其中，莱西九中教导处的王主任，您就是我人生道路上的贵人！谢谢您！

      2013-10-05 09:19—10:25

      11:03—11:21 一检

      16:00 二检

本网特约记者：山东能源龙矿集团工会孙世国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