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承捷:花季遇寒霜 | |||
| 煤炭资讯网 | 2014-11-28 12:56:34 散文荟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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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时,父亲蒙受”特嫌”和伪军官的罪名,被关进了”牛棚”, 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工资,一下子就中断,好在居委会发慈悲,推荐母亲去铁厂干临工.可母亲即要照顾关押的父亲,又要照料下乡后受父亲政治背景影响被逼成疯子的二哥,分身乏术。去铁厂只好由辍学的我,顶着母亲的名字去。 到铁厂后,我被分到机动组,这个组除我是末成年的少年外,其余全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 干的是拉架车、抬石头、装缷汽车、骡车等重体力活。从20几度的坡下,往上拉石料,我们赤裸上身,下穿短裤,一步一叩首,喊着,嗨哟、嗨哟的号子,奋力前进,前面拉车的人不仅手触了地,边额头也差不多碰到了地上;后面对推车人,身子绷得像顶梁柱, 一步一个脚印,无法前进时,还得直接推车轮…… 这条路是临时平整的,路基松软,道窄,凹凸不平,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使出全身的力气,豆大的汗珠,从头上,身上,从我们全身每一个毛孔里一个劲地往外涌,好不容易拉上一趟,卸了车,喝口凉水,接着又拉。我自知人小,不如别人力大,像拉空架车、带杠子、箩筐等顺手活,几乎我全包揽了,我要给大家一个好印象。 一次让下面上来的重载时,我的车被逼上了斜壁,没等我反应过来,车把就重重地把我打倒在地上,加架车翻了个面,躺在地上,得意的转动着轮子,好像是在嘲笑我。我的鼻血如开了闸的龙头,直往外流,痛得我差点昏了过去,同车的伙伴忙取下腰间的汗巾,为我捂住鼻子止血,我眼里盈满着既感激又疼痛的泪水,咬紧牙关爬了起来…… 我深知那时我是绝对不能趴下的,要不,同伴们不仅嫌我小,还会看不起我的脆弱,若他们道我长短,我这个冒名临时工还能干下去吗?不管再苦、再累、再重的活,我都要拼命顶住! 铁厂投产后,我们常跟随汽车、骡车去野外上矿石及其它生产用品。那是大热天,在无风、无树、无水的矿石堆上,我们顶头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劳作,能喝上一碗凉水解解渴,吹来一阵凉风送送爽,飘来一团浓云遮遮阳,那是我们最大的奢望。我们黑得像“非洲人”,流出的汗水,也能闻到太阳味。 不知什么时候,施工对我突然变得异常凶狠,动不动就脾气,还骂爹骂娘;安排工作时,他刁难我;发工资时,机动组人员,全是一元一天,唯独我一人是九角。在他的“关照”下,我抬水泥板上高楼,抬石料上箱架、去炉后煅矿石、去石厂开白石……哪里活重,哪里活苦,我就在哪能里。同伴们都因施工对我的刻薄,愤愤不平,可我,只能忍受,只能让屈辱的泪水,在心中暗暗流淌…… 原来,施工知道了我家里的情况,他是因为我被关押的父亲,特把我视为来改造的“狗嵬子”。 一天离下班还有半小时,施工拖着架车叫我同一个新手去几公里外的马口堰挖一车黄沙,运到炉前急用。挖好黄沙后,新手搭在车后架上踩“鱼尾”。鱼尾是绑在架车后的木棒,以摩擦地面做减速用的。马口堰到铁厂全是下坡,我轻松自如架驶着飞快奔驰的架车,不知何时“鱼尾”掉了,到炉前陡坡路段时,翘起的架车把比平时高出了许多,手腕力用不上,我就用背抵着架车,用肩抬车把,目的要使后车架更摩擦地面减速。新手吓得跳了车,后架摩擦地面变得更小了,架车挟持着我,快速地在路面绕着“Z”形,几乎每一次都有撞向崖壁和掉进几十米深沟的危险。这时要不是为了保架车,凭我的经验,便可轻而易举跳离危险。架车推着我再次冲向岩边,我见边上有根顺放的电杆,我双脚腾起猛触电杆,顺力扭转车向,“砰”,车刹住了,可一个轮子却在电杆头钢筋上撞破。这时,施工连吼带骂跑来,他没半句宽慰我的话,开口就骂我:“怎么没冲下岩摔死……他还要扣发我工资,炒我鱿鱼……我颤抖不平的心伴着悲愤的泪水,掉进了无边的冰河…… 令我永生难忘的是:同年8月29日那天,我们去野外架电线。连日的暴雨,使河面变宽,水流加激。在拉跨河线时, 我带着电线头向河对岸游去,可身后的线,沉在水里,绊在石上,线拉不动。我一次又一次潜入水底,取出这一段,那一段又绊上…… 这时,一个岸上的电工指着河心一块露出水面半尺的石头,对我说:“小伙子,你游到那石头上,我用麻绳绑上石子甩来,你再甩过对岸,我拴上电线,你到对岸去绷紧……… 当我从侧面绕向那块石头时,莫说爬上去,连扒也扒不住,就被激流冲进了乱石滩中,我惊恐万分,不知所措,唯有本能支配着我双手在前面避挡开路,头、脸尽量露出水面…… 我一次次地从惊涛骇浪中,从死亡獠牙般的怪石里冲出。突然,又一个漩涡,把我直拉水底,我的一只脚卡在了石缝里,我拼命地挣扎,一口口的水,从我嘴里直往肚子里灌……死,倒不可怕了,可我还没正式身份啊!…… 我的脚不知是怎样摆脱的,流水把我冲到了回水沱,我浑身是伤,没半点力,动一下手,偏一下颈子,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流水,将把我带进又一个死亡之谷…… 在这危急关头,岸上的人赶来,跳下水,救起了我。我一动不动瘫痪在潮湿的岸边,凝视着远方的铁厂发起了呆…… 我从龙宫里起死回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铁厂,我这个冒名临时工和父亲不光彩的政治背景,一下子被捅穿了,第二天施工就叫我去财务科结了账……从此结束了我在铁厂的打工。 这几十年来,每当我在工作上,在生活中遇到难处时,我就会想起我那段不寻常的冒名临时工生涯,那段特殊的经历,几乎成为了我后来人生旅途中战胜各种困难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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