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任来虎:老家门前大杏树 | |||
| 煤炭资讯网 | 2016/12/1 12:06:23 散文荟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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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桃三梨四杏五”,随着五月麦子成熟季节的到来,村子里的杏树上大都是粉黄的杏子挂满了枝头,不论大人小孩从黄中泛红,飘着果香的杏树下走过,都会留下口水,多看几眼。淘气的孩子们有时看看谁家门口没人,拾起地上的土块就朝高大的杏树上扔去,哗啦啦的掉下几颗杏子,熟透了的掉在地上就成了一滩杏泥,没有摔烂的拾起来,在脏兮兮的粗布半裤上擦一下,一边吃着,飞也似的疯跑了。也有人脱下鞋子扔上去,也能打落下几个杏子,倒霉的鞋子就挂在了树上,再想办法把鞋子弄下来,我们山东庄的习俗,有好吃的大家一块分享,吃几个杏子,谁家也不说什么,那时节,只因为水果很少。
小时候记事起,门前就有一颗高大的杏树,多少年了只知道那是棵苦仁杏树,据说是太爷年轻的时候在别人家里吃了杏子,舍不得扔掉杏核回来埋在门口的水道口,慢慢发芽后,爷爷细心呵护,几十年了就长成了山东庄里最粗大的一棵杏树,因为杏仁是苦味的,所以称为苦杏,苦杏核也是中药,谁家孩子头上起疮了,就用苦杏核煤油灯上一烧,镰刀上压成黑乎乎的泥状,涂抹在浓疮口上,很管用。杏子不太大,但果实累累,高处繁茂的都压弯了枝头,向着阳光的部分果实粉艳迷人,不时有麻雀及叫不上名字的小鸟叽叽喳喳跳跃枝头,啄食熟透了杏子,“吧嗒”一声也会掉下一个,扑棱棱的小鸟也会惊飞枝头。
记得小时,太阳刚刚升起,大人们陆陆续续的上工了,我和奶奶打开沉重的木门,手里提着一个篮子,奶奶拿着绳子,踱着小步,因为小脚,走的很慢,要摘点杏子去别的村子换点粮食和馍馍,每年都会贴补点家里吃的。奶奶一头银发,头上顶个手帕,前面的两角整齐的别在耳朵后面,后面的部分随风飘得上下波动,上身穿着粗布格格的大襟衣服,裤子是已经褪色的粗布裤子,在脚腕处绑扎的细细的,紧紧的,衬托的一双小脚更是小的看着可怜。 我爬上了杏树,嘴里早已经吃着憋得圆圆的,几口吐下一个杏核,津津有味。“你小心点啊,孩子。”奶奶叮嘱着,手搭凉棚。 奶奶笨拙的扔了几次也没能把绳子头扔给我,好吊上篮子,恰好村里的哑巴从门前经过,看到这样,吃吃的笑,哇哇的比划着,从奶奶手里接过绳子,忽地一声就扔了上去,在下面把竹篮系好,把绳子往上一提,篮子就到了树上,挂在一个枝桠上,给哑巴叔叔扔了几个杏子,吧嗒吧嗒的落在哑巴撩起的背心上,他吃吃地笑着,哇哇的谢着我,扛着铁锨走了。 哑巴大叔可怜命苦,村里人都叫他哑巴,也没有名字,听说两岁多的时候,夏天和爷爷在门口睡觉,起初爷爷搂在怀里睡觉,你想,大人们干了一天活计,晚上实在是累了,一个翻身,就一边睡着了,就把哑巴凉在了脊背后面,那时,以前逃荒到此的山东人,大都是在河道里选一块地方,挖一空窑洞,简单收拾一下就是一个家了,一个土窑洞连着一个土窑洞,门前栽些果树,树枝围一片地方种点小菜,日子也就这么艰难的走了过来,但河道里终年芦苇丰茂,望不到边,由于人烟稀少,当地野狼,野狐,黄鼠狼自然不少,就是那晚,爷爷睡的正香,猛然间听到孩子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惊了一身冷汗,月光下看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拖着孩子在跑,伸手一摸,没了孙子,着急大声喊,“狼吃娃了,狼吃娃了。。。。。。”操起铁叉,鞋也顾不得穿就追了上去。在我们老家,解放前,狼吃猪羊是常事,吃孩子还是山东人落难到此从没有过的事情,听爷爷讲,发平大伯晚上在院子蒙头睡觉时,狼把脚脖子那头当成了人的脖子,一口咬下去就想致人死命,结果疼的发平的大伯狂呼乱叫,吓得狼跑的比兔子还快的钻入芦苇荡中,从此再无伤人事件,只是在脚腕处留下了很深的伤疤。孩子被追了回来,但从此不会说话了,便成了哑巴,终生未娶,但东家的活,西家的忙,他都喜欢干,村里大人小孩都很喜欢他。 人常说,东西是真的,人是假的。一年又一年,大杏树依然繁茂,依然果实累累,一百多年了,冠盖如伞,夏天的夜晚,四邻乡亲常常和父母亲在树下乘凉,品味浓茶,说长道短。回到老家,我常常站在树下,回味儿时的时光,想起爷爷,缅怀奶奶,那讨人喜欢的哑巴大树也在十多年前去世了。 门前大杏树,让人魂牵梦萦,我始终认为老树有灵性,喜欢拍拍它结实的身躯,它也许会感受到我的温暖和爱恋。真希望自己老有所养的时候,坐在大树的浓荫下,喝一壶香茶,抱一本书,在习习的凉风中,安度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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