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乐瀛:“椿”意浓 | |||
| 煤炭资讯网 | 2016-2-20 13:26:30 散文荟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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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早上,还在睡梦中的我便被一阵浓郁的香椿味儿唤醒,闭着双眼、细细品味,引起无限遐思。
对于椿芽最深的记忆是关于味道的。家乡的人们爱吃椿芽,将椿芽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糊,放入油锅里炸至金黄,听着油锅里“滋滋”的声音,心中对喷香的椿芽又多了一层期待。椿芽和别的蔬菜不同的,便是它那浓郁的香味了。食用时,要将椿芽放入开水中汤熟,还得把握好时间,要不将香味汤走岂不可惜?明朝《救荒本草》上说:“采嫩芽炸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可古人的吃法大抵还是和今人不同的,除了炸椿芽,“椿芽拌豆腐”这种清口小菜也备受人们喜爱。将嫩绿的椿芽放在晶莹如雪的豆腐上,再淋上几滴香油,宛如翡翠白玉,一口下去,一丝清凉瞬间俘获了全部味蕾。
我在矿区的家属院里长大,每户人家都有一片“小小的”自留地,种着西红柿、菜椒等蔬菜。但人们出于对香椿的喜爱,几乎每片自留地上都种着一棵高矮不一的香椿树。那时的人们,上班时总是要带着一个卷满了香椿的煎饼,每当午饭时刻,矿工们围坐在一起,用清水草草的洗去脸上的污浊,就迫不及待地展开各自从家里带来的煎饼,分享不同味道的椿芽,边吃边侃天侃地,每当兴起时,他们还会发表一些诸如“人生啊,就像是椿芽,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口会是什么味道的”的感慨,你会发现,这些矿工们其实都是一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且深藏不露的“哲学家”。
我以前认为“煤矿工人”只是职业的一种,却从没感受到那种整日深处在千米井下的感觉。多少年来,一代代矿工们都把自己的苦与乐,泪与笑都随着椿芽一口口的嚼进自己的心里,给予自己慰藉和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
每当“千门万户曈曈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更加想念椿芽的味道。那是一种混着酒气的香椿味。家里的大人们都喜好在欢庆的日子多喝几杯,纵然桌上有着“山珍海味”,可总少不了椿芽拌蒜泥和“椿芽盐豆子”这种下酒菜的身影。奶奶有一双巧手,即便是再朴素不过的椿芽在她的手里都能变成不同的美味,每当爷爷喝的开心时,总能听见一声嘹亮的呼喊:“哎,老太婆,把那盐豆子拿过来!”奶奶就不急不躁的向厨房挪去,打开那已掉落片片油漆的橱柜,小心翼翼的捧出盐豆子。这时,看见盐豆子的爷爷就好像一个欣喜的孩子,迫不及待的打开瓶子,呵,一股浓郁的椿芽和黄豆的混合香味扑鼻而来。爷爷喜欢把盐豆子嚼得发出“嘎嘣嘎嘣”的声音,爷爷说,他那么大年纪了,还有一口“健壮的牙齿”,全靠这么多年喝酒嚼盐豆子了。孩提时,喜欢从罐子里挑出腌制的椿芽,牙还没长“健壮”的我根本嚼不动外酥里嫩的盐豆子啊!还记得有次过年,我正享受椿芽的美味时,爷爷把我抱起来,用筷子蘸了点儿酒,轻轻地在我舌尖上一点,啊,怎么这么辣!爷爷爽朗的笑了两声,说:“妮儿要记得,饺子就酒,越过越有;椿芽就酒,平安长久哟!”
十二年,我在矿区的家属院里度过了我人生中美好的童年,也许当年离家求学时,并未想念椿芽树,总觉得身处在城市中,什么美味会错过?离开了椿芽味的故乡,每天华灯初上时,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家,嘴里的口音也渐渐从方言变成了日益成熟的普通话,家与学校两点一线,逐渐学会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城里人”。有时不禁问自己:你的初心呢?
直到那天,嘴里索然无味,竟突然想起家乡的椿芽,那浓郁的香味拌着回忆扑面而来,小时候和姊妹们围坐在一起抢椿芽的欢乐,坐在椿芽树下感受微风习习,将换下的乳牙深深的埋在椿芽树根下……我那故乡的椿芽树啊,我是多么的想念你啊!你的树干是否还是那样粗壮,粗壮到一个儿童无法将你围起?你的枝叶是否还如往年一样繁盛,繁盛到可为一家人提供清凉的绿荫?你是否会像以前那样,在不开心时流下黄色透明的眼泪,用你的眼泪来包裹住小小的蚊虫?你是否还记得多年前那个和你一起玩耍的小女孩吗?对不起,我那故乡的椿芽树,我渴求更多的知识,我不是故意将你抛弃,我一定会回到故乡,和你重拾我们共同的回忆。
其实我从一开始就不知如何形容椿芽的味道,只知道那里面,夹杂着一种叫做“故乡”的东西。
还好,故乡的椿芽树,在我心里,你从未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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