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期，我还是一个顽童，那时，我们盘县乡村人家几乎都喂鸡，孩子们与鸡结缘，故事颇多，现在想来，仍觉得其乐无穷，忍俊不禁。

     记得每天早晨家人洗完脸后，奶奶就去喂鸡。鸡圈门打开，大公鸡、花母鸡、小鸡一窝涌出，有的拍打着翅膀追逐打闹、有的咯咯叫着互相示好、有的到处找吃食……它们在院子里喧闹着。

 

    奶奶舀出一瓢包谷，抓一把一扬手就均匀的撒在地上，鸡群一阵拼抢，又都仰着脖子等待着下一轮的美食。“奶奶，我来喂。”到了“也傍桑阴学种瓜”的年纪，我对生活充满好奇。

 

    奶奶笑着把剩下的包谷递给我就进屋了。我抓了一把包谷学着奶奶的样子扔出去，马上被几只大公鸡抢食干净，鸡群簇拥着我，眼睛盯着我的小手，我慢慢地抓起一把包谷准备扔，有两只大公鸡等不得，跳起来扇着翅膀抢瓢里的食，尖尖的鸡爪陷进我的肉里，瓢一下从我手里脱出，我急忙捂住双眼立着不敢动，好半天才回转神来哇哇直哭。听到哭声，爷爷和奶奶急忙从屋里跑出来，奶奶一边拉我进屋，一边生气地呵斥这帮“匪徒”：“饿死鬼投胎，不喂了，饿死你们。”爷爷看我小可怜样，心疼地将我揽进怀里抱着。

 

    有些鸡尾随着我们进屋，奶奶生气地拿起响把（吓鸡和鸟雀的工具）吓走追进屋的鸡，鸡群看着伙食真的减半，它们这才悻悻的离开院子各自觅食。

 

     我哭红了双眼，抽噎着不愿离开爷爷的怀抱，眼看着下地干活的时间到了，奶奶从米缸里摸出一粒鸡蛋放进猪食锅里煮，这才将我这个“缠人精”哄下地，我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吃香喷喷的鸡蛋，爷爷则趁机扛着犁铧吆着牛出门干活。

 

    舔嘴麻舌地吃完鸡蛋，我嚷着还要，小眼泪还“吧嗒、吧嗒”直掉，奶奶心软了，她揉着我的小手说：“不吃了，留着孵小鸡。”“我要小鸡。”我揉着眼哭开了。奶奶无奈地走进里屋，不一会将一只毛绒绒的小黄鸡仔递给我。“我要！”我欣喜地接过来捧在手里，“唧、唧”小黄鸡惊恐的叫着，我轻轻地抚摸它的头，它慢慢地闭上眼打瞌睡，安详的小模样儿让人爱怜，我忍不住亲了它一下，“唧、唧”小黄鸡抗议着想从我的手里挣脱，我忙又轻轻地抚摸它，手心捧出汗也不敢乱动。

 

   吃完中午饭，，奶奶看我拿着小鸡不肯放，连哄带骗地阻止我：“会玩死的，这是一条命。再说，母鸡找不到小鸡，它就会来啄你。”我摸摸还有些生疼的手，放了小鸡。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奶奶一边纳鞋底，一边给我讲棒头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我和小伙伴们听过很多次，但是我仍然还想听。

 

     奶奶拿针在头上擦一下，有些神秘地说：“我们的地底下住着棒头人，他们只有棒头（洗衣服的棒槌）大小，他们的房架子是用蒿子棍搭建的，上面盖的是茅草，娃娃虫是它们喂的猪，小蚂蚱是他们的鸡，蚂蚁是他们喂的小狗。

 

    晚上没有人的时候，棒头人就会从地里钻出来玩耍。有一天，我在睡梦里听见‘叮当’的一声，我悄悄地睁开眼，看见十多个棒头人，他们把我忘记盖的锅盖盖好，还把床下的鞋摆好，做完这些，他们就在床边跳舞唱歌，那些古老的歌太好听了，我还想再听的时候，鸡叫了，叫第三遍的时候，他们排着队从门后面的地缝里钻进地底下去了。天亮的时候，我还找到一只很小的鞋，鞋口有些烂，我把鞋补好放在门后面，第二天再看，鞋不见了。”

 

    听完故事，我又遗憾地说：“奶奶，你怎么不叫醒我？”奶奶笑呵呵地安慰：“只要我一动，棒头人就会钻到土里头。以后我要是看到他们就轻轻地把你推醒。”我郑重的点点头，内心充满期待。

 

    棒头人的故事听多了，我和伙伴们对奶奶的话深信不疑，为了找到棒头人，我们经常找一只娃娃虫放在土坑里当猪喂着，然后弄一些蒿子棍搭小房子，用石头垒砌一个小灶，瓦片是锅，等水烧开了就杀“猪”，当然我这种看见“猪”就害怕的人是不敢动手的，重任自然落到胆大的金花身上。我闭着眼等金花将“猪”杀了分解好，我们就将“猪肉”送到蚂蚁窝那里，等棒头人的“小狗”来搬。我们杀了一个夏天的“猪”，一个棒头人都没有看到。

 

    没有“猪”可杀的时候，我们开始玩自己家喂的鸡，把它们的头藏在翅膀下面，用洗脸盆罩着，用木棍敲打脸盆，拿开盆鸡也不会跑，直到我们再敲一下，鸡才会慢慢地醒来迅速逃跑，要是慢些，我们就会抓着它再玩一次。这些恶作剧总是悄悄地进行，要是被大人知道定被打骂。

 

     当然，我们也不光捉弄鸡，我们还会保护它们。一天，伙伴们在我家门口玩，金花忽然大叫起来：“老鹰来抓鸡了。”我们急忙回家拿着锅盖和勺跑到院子里一阵敲：“老鹰来了！老鹰来了。”这时，大鸡、小鸡慌做一团，惊惊慌慌地往附近的棕榈树下躲，一窝鸡来不及跑到树下，老母鸡急忙蹲下，小鸡们也忙躲在母鸡的翅膀下，老鹰盘旋而过，一片寂静后，鸡群慢慢地散开。我们看着鹰远去的身影，再看看在土坑里刨食和在树下闭目养神的鸡，心里涌起一种情愫，现在想来，那是人与自然和谐、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一种美妙情感。

 

    鸡喂了一茬又一茬，顽童们也慢慢地长大，大鸡、小鸡，以及与它们的故事留在了顽童的心里，并成为往事。这些往事时而久远，翻过九十九重山，渡过九十九条河也难以找见；时而近在眼前，似乎推开窗就能看到。

作者：贵州省盘江精煤股份公司月亮田矿 王 敏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