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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关锁:一副“炉匠担”的故事

煤炭资讯网 2017/12/4 16:09:32    散文荟萃

      在我家废弃的土窑洞里,有一副老旧的“小炉匠”担子。说起这副“小炉匠”担子,寄放在我家已经有些年头了。打从我记事起,它就在我家放杂货的小屋里寄放着。后来,由于年久失修,小杂屋濒临倒塌,里面的杂物便全部倒腾到了不再居住的土窑洞里。
     “小炉匠”担子的主人,我没有印象,据说是从老家来的。在这里走村串乡一年,临回家之前,将家伙什寄放在了我家,说是明年还要来,就不来回挑它了。没想到,他这一去就再也没有来,这副“小炉匠”担子就这样在我家呆了整整半个多世纪。
     看过小说和电视连续剧的《林海雪原》的人都记得,土匪联络副官栾平,以“小炉匠”的公开身份,在山里山外东走西窜,收集情报、联络同伙。这种“小炉匠”在多年前是我国农村一个很常见的手艺和行当。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家乡经常会出现一些走村串巷专门钉缸钉碗、补锅补盆及制作各类铜铁器的手艺人。这种手艺人的职业,就是专门锔锅、盆、缸及补修瓷器、器皿。他们的行头就是肩挑的那副“炉匠”担子。挑担的一头是四屉柜,里面放着钳、锤及铜锔子、铁锔子等,另一头是小火炉和风箱。每到一村,他们先找当地最热闹的地方安下摊来,师傅点火生炉,徒弟手提一把钳子或其他铁制用具,走街串巷,登门上户,招揽买卖。不一会儿,三三两两的人拿着各种用具相继而来,集聚到火炉旁等候补修。小炉匠的火炉经济耐用,外部用铁皮做成,里面用碎瓷与胶泥缠糊,留下圆形的炉膛,中间隔以细铁条架炭,下面为漏灰渣的地方,旁边接通小风箱,小风箱的下部安装风叶,上部置放用具。休息时加点湿煤把火封住,活计紧了风箱一拉,红火苗便腾腾升起。别看小炉匠使用的工具简单,可做出的活儿却非常细致。大至铁锅、水缸,小至酒盅、盘碟、头饰银货,都能修旧利废,令人满意。因使用小火炉作业,人们称他们为“小炉匠”。由于他们的招牌吆喝声“锔盆锔碗锢漏锅”,我们这里则称呼他们为“锢漏锅”。
      小时候,家乡走村串乡的“锢漏锅”师傅,十有八九是我家的老乡,即晋城人。据他们说,晋城号称“九头十八匠”,晋城东沟一带,家家户户都安有小铁匠炉,男男女女都会打铁铸钉,当地的家庭主妇做饭打铁两不误,铁钉打到一定数量后送到专收铁货的商号,收入用来贴补家用。直到后来我参加工作接触到电脑后,我才从网络上了解到,晋城之所以出“小炉匠”多,原来是有其特殊历史原因的。据史料记载,早在2000多年前的战国时代,晋城就盛行冶炼。据考古冶炼业专家讲,在长平战场范围内的泽、潞两州分水岭出土战国时的铁器达十三件,是很先进的铁农具。战国时期兴起的铁范叠铸、铸铁柔化等技术,在西汉已日臻成熟,成为冶铁作坊的常规工艺,随着脱炭工艺的出现,导致人们有意识的在高温下炒、炼、煅。明清两代,山西与陕西、甘肃两省又是协饷区,泽州商人携赀携物入陕甘协饷贸易,不绝于史。金代时,泽州是金国经济最富庶的地区之一,也是金国与宋朝军事对峙的前沿阵地,为了保证战争对铁制兵器的需要,金国的奴隶主将领将各地的匠人抓来泽州,在这里设立了头下军州。大元帝国与南宋对峙时,泽州又成了元与宋交战的前沿阵地,元代的奴隶主军事首领继承了金代的头下军州制度,建立了匠户制度,由此形成了晋城的“九头十八匠”。九头十八匠是异族统治者对汉族百工匠人残酷剥削压迫的产物,但对泽州铁器手工业的发展,客观上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明清两代,晋城的大批铁货北上内蒙,南下广东,西去甘肃,“九头十八匠”闻名全国,“大德”钢针畅销海内外,“泰山义”剪刀名扬天下。冶炼最盛时,晋城境内犁镜炉近百座,产品有五百多种规格,年产600余万件,除供应国内,还远销朝鲜、日本、尼泊尔、不丹。《中国实业志》记载,清代山西冶铁中心仅泽州府凤台一地,熟铁炉业炉数约计百余座。我在想,也许正是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催化了晋城铁器的成熟,催生了老家千千万万的能工巧匠,成就了古泽州“九头十八匠”的辉煌。
     我二表姐出嫁的地方叫大阳镇,是我国古代最早的冶炼之乡,有“九州针都”之称。战国时期,这里就以出产刀刃锋利、削铁如泥的“阳阿古剑” 而著称。这里宋代就有“其输市中州者,惟铁与煤日不绝与途”的记载。到了明代,传说大阳钢针的始祖“针翁爷”裴某,因流落南京街头而学会了“磨铁成针”的手艺,返回家乡后利用当地的铁造起针来,结果发了大财。乡亲们跟着效仿,转瞬之间,大阳镇已发展成为三百多家的制针作坊。以制针为代表的铸造业使大阳镇在明清两代步入发展的鼎盛时期,形成了“户分五里、人罗万家,生意兴隆,商贾云集”的大集镇。据德国里希霍劳在《中国近代手工业史资料》中说:“大阳的针,供应着这个大国的每一个家庭,并且远销中亚一带”。听说晋城市的“阳城生铁冶铸技艺”“大阳手工制针”“泽州打铁花习俗”等与“铁货冶铸文化”相关的传统手工技艺,已被列入国家级非遗项目保护名录。知道了晋城悠久而辉煌的冶炼史,作为“工匠之乡”的古泽州,出一些手艺娴熟的“小炉匠”,也就不稀奇了。
     小时候,我对“小炉匠”的手艺很感兴趣。每当村子里“小炉匠”出现,总要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观察。看着小炉匠放下担子,不慌不忙地拉着风箱点着小火炉。看着他坐在小杌上,用一块帆布蒙住膝盖,把要锔的物件放上,将其断碴对好后用绳子和木头固定。看着他用钻钻眼,再根据物件的材料和部位,打上大小不一的、铜或是铁的锔子。看着他在裂痕处和锔子周围抹上蓖麻油和石灰制成的油灰。 
    小炉匠最珍惜的是大小不一的钻头,钻头越小越值钱,因为小钻头是干细活的,只有干细活他才能多挣点钱。所谓粗活就是锔缸、锔锅盆等等,这是老百姓的一般用品,自然就挣不到钱;细活则是香炉、烛台、花瓶、鱼缸、茶具等,这是大户人家的用品,物件价钱高,维修价钱自然就高。特别是老古董瓷器,修复的价钱那就更高了。修这些器皿钻眼的小钻头是合金的,就是因为钻头的缘故,那钻才叫“金刚钻”,人们常说:“没有金刚钻,揽不来瓷器活”,就是从小炉匠这里传出来的。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条件落后,物质条件匮乏,人们的生活普遍都很艰难,家里用的铁锅(没有或很少有铝制品),常用的饭碗、菜盘、茶壶、缸、罐、花盆等,难免破损、裂缝,孩子多的家庭,摔坏盘子碗是常事,哪有钱光买新的?虽说“破家值万贯”,但“一分钱掰成八瓣花”,更贴合当时人们的生活状态,何况人们手里的钱也不富裕,能省就省。这些毛病,小炉匠都可以修补使之“破镜重圆”,继续使用。有打油诗写道:“捡取残铛破勺来,钳锤炉橐早安排,诸公莫笑非良冶,总惜人间有弃材”。“也知堕甑莫回头,补凑钻营事可羞;弦外有心谁领会?瓦全我正为人谋”。就是对那时小炉匠锢锅锔碗场景的真实写照。
      老话说:“艺高人胆大,走遍天下都不怕。”作为我国曾经风靡一时的老行当,小炉匠原本算是手艺人,心细手巧,锢锅锔碗,修修补补,几乎无所不会。这一行当时也算是个吃香的行当,手艺人挑着担子满街转悠,只要在哪里落下了脚,很快就会招来手拿破铁锅、瓷碗、瓷盆、洋铁壶的主妇前来修补。一堆锅碗瓢盆、大缸小罐,看热闹的大人孩子围上一个场子。送上门的生意,让手艺人忙上大半天都难脱身。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锔盆锔碗锢漏锅”的吆喝声消失了,走村串乡的身影已经好多年看不到了。随着社会的发展,工业生产的进步,小炉匠这个曾经风光一时的行当就这样消无声息地退出了历史舞台。想想也是,时代进入今天,人们都用上了新式不锈钢锅,块八毛钱一只饭碗已经不算什么了,四季蔬菜什么时候都有的买,有谁还愿意保留大缸小缸、坛坛罐罐?那飘荡在巷子深处的“锔盆锔碗锢漏锅”的吆喝声和“缠木杈”“换萝底”“磨剪子”等一样,渐渐成为一个个美丽的神话,留在人们的记忆中了。
    现在让我们的话题再回到这副“炉匠担”上来。虽然一副“炉匠担”也不值多少钱,但毕竟是他人之物,受人之托,就要信守承诺。无论我家的炉子怎样不好用,做饭时怎样耽误事,父母亲从来没有想过将朋友寄放在我家的风箱安装起来使用。后来,与老家的姑父姑母取得联系后,父亲多次托姑父寻访当年往我家寄放“炉匠担”的人,以便把“炉匠担”归还给主人,却一直杳无音讯。邻村郝家疙瘩的郝三娃开三轮修理铺时,曾经借用了一段时间,父亲去催了几次,又要了回来。大概是世纪初吧,历经千辛万苦,父亲终于与“炉匠担”主人的后人联系上了。“炉匠担”主人的后人却淡淡地回答说:“不要了,你们自行处理了吧!实在嫌碍事,劈得烧了火也行!”
     尽管“炉匠担”主人已经明确表示不要了,但我家始终没有将“炉匠担”处理掉。至今,那副“炉匠担”,仍然静静地好端端呆在我家的土窑洞里。每当看到它,儿时那围着“小炉匠”摊好奇观看的情景便浮现在我的眼前,历历在目。 


作者:晋能集团四通煤业 马关锁      编 辑:徐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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