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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关锁:三把旧木犁的记忆

煤炭资讯网 2017/4/27 16:15:56    散文荟萃

面朝黄土背朝天,
左手扶犁右扬鞭,
纵是豪杰腰也弯。

吃苦耐劳度难关,
粗茶淡饭养圣贤,
便是铁汉心也酸。


    在我家放杂物土窑洞的一个角落里,横七竖八乱放着三把落满尘土的旧木犁。其中,有两把的犁铧已经磨秃了。那是我父亲在世时找本村的“业余”木匠保林叔盘(我们家乡河底把制作木犁称作“盘”)的。而另一把,是我成婚后,从老丈人家里背回来的(我的老岳父在世时是“盘耩”能手。他盘的木犁既灵巧又结实,经常无偿送给乡邻们使用),因这把木犁背回来后,一直使用到卖了牛以后,所以便成为三把中唯一一把擦擦灰尘即可使用的木犁。每当我进入土窑洞取东西看到这几把旧木犁时,往昔那一幕幕扬鞭策牛、扶犁躬耕的场景便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家乡人习惯称木犁为耩(jue)儿,是由犁身、犁铧、犁托、犁柱等多个部件组成的农耕家具,用来破碎土块、翻松土壤。木犁的犁身是由手腕粗的木料加工成的,弯弯的犹如一轮新月,又如紧绷之弓。犁托的下面顶端呈削尖状,是用来连接犁铧的,这部分正好吻合在犁铧的窝窝中,犁地时的力量让它们紧紧吻合。犁托的下前端约莫有二十公分宽,呈三棱柱形,犁地时因为犁铧的牵引作用,这部分深深地嵌在土中,把犁出的土匀称地分散在两边。犁托的上端则横插一根光滑的木柄,人们在犁地时一只手扶在上面,用来掌握方向和决定犁地的深浅程度。整个犁托就像一尾头尖肚胖尾长的鱼。犁铧是由铸铁一次性铸造成型的,有一定弧度的三角形状。木犁全身除了犁铧是铁制的,其余的都是由榆木、菜木(又叫山毛榉)等质地硬实的木料制造而成的。据说我国在商朝就发明了犁。最初叫“耒耜”,西周晚期至春秋时期,我国出现了铁犁,开始用牛拉犁耕田。犁渐渐与耒耜分开,于是便有了“犁”的专名。西汉出现了直辕犁,只有犁头和扶手。至隋唐时代,犁的构造有较大的改进,出现了曲辕犁。除犁头扶手外,还多了犁壁、犁箭、犁评等。陆龟蒙《耒耜经》记载,共有十一个用木和金属制作的零件组成,可以控制与调节犁耕的深度。长达2.3丈,十分庞大,必须双牛才能牵挽。唐朝的曲辕犁与西汉的直辕犁相比,增加了犁评,可适应深耕和浅耕的不同需要;改进了犁壁,可将翻起的土推到一旁,减少前进的阻力,而且能翻覆土块,以断绝杂草的生长。因用木犁耕作土地需要相当大的力气,因此农村一般都用牛、马、骡子、驴等畜力来拉犁。
 
     对于木犁,我的内心深处始终饱含着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怀。从我记事起,乡亲们就用木犁耕作。每年春天,在布谷鸟和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中,乡亲们就下地了。男人扛着犁,扬着鞭儿,女人牵着牛,花头巾在风中飘荡,一前一后走在山路上,那般步履轻盈,简直是一幅美丽的剪影。这时候,有歌喉好的总是爱喊上两声山西民歌,那浑厚粗犷的歌声在沟沟峁峁的山塬上传得好远。每到这个时候,只要你往山峁上、沟岔里望望,就会看到田间地头到处都有乡亲们在用木犁耕作,黑的灰的是驴骡,黄的红的是牛儿。吆喝声、问答声和爽朗的笑声盖过整个田野,飘荡在山村的上空。这种特有的景象就像一幅久经沧桑的风情画,深深地刻在我记忆的脑海中,也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曾经的美好年代,每每想起就万分激动与怀念。
 
    当时,人们不太注重子女接受文化教育,大多是依着孩子的性子,顺其自然,所以小村的人当时文化程度基本都是小学或者初中,吃公家饭的人少之又少。衡量一个人有没有本事就是看他的劳作能力怎样,男人主要看担背负重和掏耕田地,女人主要看做饭缝补和织绣。所以尤其是男人,一定要学会用犁地这门技术,小村有不少女人也会耕地。家乡父辈以上的男人们都是耕地的行家,耕出来的地脚印均匀,横看是行,纵看是花,宛如巧媳妇绣出的花鞋垫。我的爸爸从小是跟着老祖母逃荒要饭走出来的,十几岁开始就独立当家,什么农活都干得井井有条、有板有眼,无论是黄土、胶泥、山地、平坝,还是深耕、浅翻、粗播、细种,都可以说是得心应手。蓝天下,随着几声清脆的牛鞭声,父亲的大手稳稳地扶住了木犁,在两头瞪着一对铜铃大眼的老黄牛的奋力牵引下,呼呼向远处奔去,后面随即翻卷起一道黑色的泥浪。父亲的背影由大变小,由近变远,慢慢变成一个黑点,变的跟一片泥土差不多的颜色。从记事起,我就常常跟爸爸妈妈到地里看他们忙活,看着父亲扶犁扬鞭的矫健身影,格外羡慕、神往。
我十七岁告别中学校园回乡务农的那年秋天,记得是白露种冬小麦的季节,父亲把那把犁铧已经被磨得铮明瓦亮的的木犁郑重交到我手上说:“这把犁以后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善待它。”当我接过这把厚重的木犁时,既兴奋又有一些自豪感。我知道,我也要像父亲一样,担起家庭的重任了。也就是从那天起,我感觉到我已经长大成人了,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当然,父亲还是对我的犁地技能不放心,毕竟翻不透是要影响一年收成的。每一次犁地,他都要跟到地里,帮我套好牲口,手把手教我耕作。可能是自己体力单薄、臂力不足的原因吧,别看父亲扶犁驾牛耕地时是那般挥洒自如、轻松自在,然而,没想到,一换了我,那架木犁就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东倒西歪、不听使唤,不是歪歪扭扭,就是深浅不一。稍一不慎,“咣当”一下,就会被隐藏在土里的石头碰断铧尖,为这没有少挨父亲的骂。我知道,父亲是恨铁不成钢。毕竟在那个还依靠畜力为主耕种的年代,在我的家乡,男子只有学会了驾犁耕种,才代表他成熟了,能挑家过日子了。否则,连扶犁耕种都不会的男人,是让人看不起的。
 
     记得我成婚后,父亲的身子骨还很壮实。别看他上了岁数,又曾在大队担任支部书记几十年,但他的农活技艺并没有因此而生疏。他不仅拥有村里最好使的木犁,而且,他还靠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驾驭着这架木犁。他犁过的地即平整又松散,垄沟不仅直溜而且深浅一致,撒下的种子出苗一样齐整。因此,从春天耕种到麦收翻茬,再到秋季种麦,父亲是村里最忙的人。联产承包责任制最初那几年,我的责任田大多都分在村子南边的埠岭和西边小水泉的最高处,哥哥和父亲分别在村子西南山坡和对面东坡上拾种了几亩荒地,我们父子三家分得的责任田再加上另外拾种的荒地,一年三茬的翻地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是父亲每天天不亮就赶着牛,扛着犁,趟着露水上山,凭着血汗耕耘,换回了一年年的粮食连年丰收。他用自家的牛、自家的犁精耕细作,忙完自家的忙儿女的,忙完儿女的又力所能及地去帮助村里困难的乡邻们。靠着这架木犁,父亲不仅养活了一家人,而且以他的勤劳聪慧、诚实善良、乐于助人,在村里树立了良好的形象。
  
 
     “面朝黄土背朝天,左手扶犁右扬鞭。”对于那些天天赤裸着黑亮的脊背耕作于烈日之下,在垄沟里留下千百次脚印的农民来说,犁地是非常辛苦的!太阳底下有他们滚落的汗珠,黄土地上有他们寻梦的眼睛,庄稼地里有他们插上翅膀的幻想。他们的纯朴和沉默,就如同脚下的这片黄色的土壤。挥着牛鞭,吆着黄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种夏耘,秋收冬藏,难道这就是我的祖辈、父辈、子孙辈年年岁岁亘古不变的生活足迹吗?困守田园的我,曾经为故乡的封闭落后而扼腕叹息……
 
    后来,父亲慢慢老了,扶不动犁了,不久便将身子融入了一辈子相依相伴的黄土。我毅然接过了尚带着父亲余温的木犁,将它一遍遍插入家乡肥沃的土地。再后来,在机器的轰鸣声中,熟悉的、心爱的木犁便闲置下来,黯然谢幕退出了家乡的历史舞台。尽管还有个别村民还养着牛,偶尔还用牛犁点地,顽强坚守着农耕文明的最后一块阵地,但毕竟已成为个案,成为家乡一道不可多得的靓丽风景。
 
     家乡的木犁,你承载了我心中永不磨灭的伤痛,也凝聚了我难以释怀的青春怀想。从童年时的敬畏,到青年时的惧怕,再到壮年时的交融,似乎我的人生岁月里总是离不开家乡木犁的影子。青少年时代曾经一度消沉、颓废的我,对失去梦想的日子感到十分困惑和悲怆。上面这首《浣溪沙》,就是我2002年春,在极度的苦闷中创作的。
 
 
    2004年,我来到四通煤矿,从掘进工、溜子工、皮带工干起,先后当过瓦斯员、测风员、班组长,后来得到贵人赏识,被调到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以机关“笔杆子”的角色,玩命地“耕耘”另一类“土地”——公文,撰写讲话、发言、经验介绍等公文材料并从事经济、管理、人才等社科类理论研究。昔日的农具——犁铧,变成了手中的笔。而案头雪白的稿纸,仿佛就是家乡散发着泥土芳香的土地。我依然和从前一样,跌跌绊绊地扶着犁把,老老实实地笔耕着。公文写作需要的是严谨、睿智的抽象思维和渊博的理论储备,于是,服务领导、调查研究、深入基层、钻研理论、分析课题、出谋划策成为我工作的重头戏,平均每年执笔以组织名义向上级部门、公司及各类报刊、网站上发表的新闻通讯、理论文稿达百万余言。如今回眸审视,这几十年缺少文学滋养的颠沛流离和风霜雪雨,实际上是在改变、填充并成全着我的生存、生活的方式和内容,丰富着我一个山里娃三千里奔袭的人生轨迹,使我从万千世界的景观中有足够的时间窥视生活的真相和原色。而这一切,不就是所有艺术创作的生命之泉和灵魂之本吗?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得不以文学的名义,重复一句前人早已说烂了、说足了、说厌倦了的话:感谢生活。也就是在这种深刻思考之后,使我对人生有了新的理解和认识。我的创作激情再次萌发,真正感受到了昔日那种扶着犁把破土穿行的感觉。家乡的木犁是简陋的,同时它又是伟大的。那犁尖翻开的新鲜泥土告诉我们,没有木犁锲而不舍地耕耘,哪里有金秋十月瓜果飘香的丰收胜景呢?不经历一番辛勤耕耘,人生哪里会迎来璀璨丰硕的收获呢?
 
    “天不亮,耕地的人们就扛着木犁,赶着牛上山了,太阳出来,已经耕完了几垧地。火红的太阳把牛和人的影子长长地印在山坡上,扶犁的后面跟着撒粪的,撒粪的后头跟着点籽的,点籽的后头是打坷拉的,一行人慢慢地,有节奏地向前移动,随着那悠长的吆牛声。吆牛声有时疲惫、凄婉,有时又欢快、诙谐,引动一片笑声......”上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叫史铁生的知青作家,写了一篇叫做《我的遥远的清平湾》的小说,其中这段描写,使我至今难忘。牛、人、犁、土地,勾绘出的这幅画面,也许将成为当今农村永远消逝的风景。
 
    记得不知哪位诗人,写过这样几句诗:“农家里有了一把木犁,田野里便有了闹春的希冀;爸爸有了把木犁,儿女便有了秋日里的欢歌笑语。”曾几何时,作为家乡最主要和昂贵的农具,木犁绵延数千年焕发着勃勃生机。现在,这三把木犁却被遗忘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孤孤零零,备受冷落,只余蛛丝横织竖结,老鼠偶尔造访,悄悄地淡出了人们的视线。如今,农家卖掉了耕牛,庄稼汉放下了木犁,不知田野里还有闹春的希冀吗?还有秋日孩童们的欢歌笑语吗?
 
     朋友,不必伤感,木犁作为农耕文明重要标志的时代毕竟过去了。也许,多年后当它再次被提起,人们会是满脸的茫然,然后惊奇竟然世间会有这么笨重的农具。或者它只能作为一件古董陈列在农业博物馆里,再或者,它被历史的尘烟永久地淹没,永远不会被人们提起。然而,人们永远也不能否认,有一个时代曾经属于它的辉煌。
 
    呵!家乡的木犁……


作者:晋能集团四通煤业 马关锁      编 辑: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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