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文君:惊 鸿 | |||
| 煤炭资讯网 | 2017/5/2 16:22:58 散文荟萃 | ||
|
(一)
澄碧似海的朗朗夜空,星斗横斜,一弯残月低垂天边。
江畔倾圮的人家,喷薄着荒芜的影迹。
习习晓风吹拂着萧萧疏柳,枯萎的藤萝,瑟瑟作响。树下月影斑驳,月下花影朦胧。远山上,传来缥缈空灵的钟声,如同佳人耳边呢喃的誓言,又似凋零在风中,浪子的执念。江面上,一片烟雨空漾浩渺,水汽氤氲,一只篷船,抹平了浮光跃金,划破了静影沉璧,在寂寥的天地间,悠悠荡去。
桥边,枝叶扶疏,杏花正白。
房内,残灯照着朱红色的帷幔,一丝凉意袭上银屏。柳耆卿一人独坐,不言不语。狭长的眼睫遮住眸底的流光,棱角分明的侧脸,留有淡淡阴影。
遥忆数日前,帝里无限风光。
瓦肆勾栏,秦楼楚馆,依红偎绿,暮饮朝欢。
杳杳神京,盈盈仙子,迷醉了恣意狂荡的柳公子。自以才华横溢,必可蟾宫折桂,不料,仕途难顺,名落孙山。
那日,柳永站在三尺皇榜之下时,第一次觉得这流光溢彩的金黄是如此刺目。
一场消黯,永日无言,却下层楼。
无奈,辞别帝京,柳永转身离去。
仍记得,皇城外,长亭上,倾国倾城的来莺儿是何等黯然神伤。
千娇面,盈盈伫立,无言有泪,断肠争忍回顾?
繁华过眼,锦绣成灰。落寞失意的柳三变只得轻叹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便踽踽行开。
长夜漫漫,月色深深,阵阵凄清的箫声在空气中流荡,悲怆如柳永心底的呜咽。
念沉沉,小阁幽窗,有时梦去。
(二)
晓春,江南。
初初长发及腰的豆蔻女子,用一支玉簪将三千青丝挽成花髻,由风流的少年作陪,在淡雅花香的微醺中,泛舟湖上。湖畔,柳耆卿一袭白衣,一把折扇,在如烟柳色的迷蒙中,一人独立。
曾经,堂上君王御笔一挥,“且去填词,何要浮名”,他注定无缘仕途官大族。自诩“奉旨填词”,仍是出入舞榭歌台与“狂朋怪侣”“暮饮朝欢”,却再也不见年少时恣意的狂放。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暗藏无数辛酸难耐。
而今已逾知命之年的柳三变,眉眼间,尽染迟暮的苍凉。微白的鬓角,眼底的鱼纹。岁月在他俊俏的脸上重重地刻下痕迹,纵使他半生都不曾停止挣扎。旧赏轻抛,到此成游宦,觉客程劳年光晚。
陇首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凭栏久。
暗想当初,有多少幽欢佳会,岂知聚散难期,翻成雨恨云愁。
沉吟许久,便轻扬折扇,柳三变转身欲归,却又见扇面上那清秀明丽的小楷——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风中,缕缕清香夹杂着缈茫的歌声轻拂过脸庞,他蓦地想到来莺儿唱诵的《千秋岁引》“无奈被些名利缚,无奈被他情担阁,可惜风流总闲却,当初漫留华表语,而今误我秦楼约。”良久细细的思量,柳永的嘴角泛起一抹轻轻浅浅的笑。
别来迅景如梭,旧游似梦,烟水程何限?念利名,憔悴长萦。
繁华宛若浮云,往事恍如散绮。
举目四望,满眼芳华。
远处,袅袅的林雾飘飘绕绕,只勾勒出杨柳婆娑的身影,青翠的酥油草织一片绿茵,渐渐延伸到雾霭茫茫的远方。近处,绵延数里的桃枝上,或蓓蕾饱满,或纤蕊若丝,翩跹飞过的蝴蝶停息在玉瓣上,染一身芬芳。岸边有亭亭玉立的梨株,枝头上是星星点点的浅嫩素白。依旧伫立湖畔,衣袂翻飞,却是截然的心境。
正花红柳绿,和我,免使年少光阴虚过。
池塘水绿风微暖,柳永俊逸的身影定格成历史的永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