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又吵架了！年近八十岁的老夫老妻，形影相随地生活了五十多年。从少年的夫妻到老来伴的岁月期间，他们谁也记不清吵了多少次了。他俩吵架就像那个物质贫乏年代患上的风寒感冒，喝碗姜汤，再用厚被子捂捂，无需破费与关注，用不了二三天，就会自然痊愈。

    可是，今天的架吵得有点大动干戈。起因也很平常，就像大多数夫妻日常突发的口舌之争那般，都是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的。昨晚老头子看电视睡得晚，今早起床有点贪床，他曾是一位军人，年轻时养成的良好作息习惯早已存活在他的身体中，今天的情况纯属偶然。老头的厨艺不错，他多年来也培养了老婆一个习惯——只要他没忙事，饭都是他做。更可况两人退休后，一曰三餐就自然成为老头义不容辞的份内事。老婆坐在床边催老头起床，老头背对着老婆纹丝不动地侧躺着，根本不搭理她，受此冷落的老婆叨叨地向着老头打开了话匣，就像自来水龙头一拧开就哗哗往外流水，搅得老头的心田就像发了水涝，心烦气躁。两人开始互相顶嘴，翻起一些陈年老帐，话愈说愈激烈。老婆子气冲冲地掀掉老头的被子，老头子一怒之下也顺势把枕头甩向老婆，不偏不倚刚好碰掉老婆的眼镜，只听“啪”的落地声，眼镜片破烂了。被惊吓的老婆不甘示弱，一把撕拉住老头还没穿好的上衣，“哧啦”一声刺耳声，老头那件穿了多年喜欢的军绿色薄衬衣的前胸口处张开了一个直直长长的裂口。老头震怒了，微颤的手指点向老婆恨恨地说，“你走！我伺候你早就够了！”看着老头黝黑的脸庞有点潮红，她如水闸般关住了嘴，温顺地垂下眼皮。等了一会儿，她偷偷地瞄了一眼老头，看见老头的脸色慢慢地恢复了正常，自已刚才还怒气冲冲的心情也暂时恢复了正常清醒。然后，她启用突发事件的惯用处理方法——冷处理法，准备离开现场出门，突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又进了厨房，提着一饭盒放心地出了家门。

 

    早上的菜市场非常热闹，普通老百姓的一天生活就是从这里开始的。看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她和老头子的一件遥远的往事。五十多年前，她二十岁，他二十五岁，也是这么一个热闹的早市，她与他在表姐的安排下见了面，仅仅一面，她就相中了这位穿着军装“最可爱的人”。她跟着他义无反顾地从“大东北”来到“大西北”。虽然生活环境条件艰苦，但在老头这位大丈夫日常生活的照顾下，她生活得还是比较滋润幸福。可一想到今天老头竞然向她动粗，她伤心委屈的酸楚心情就化作几滴老泪布满细皱纹的眼眶。她心想，要不是顾及外地工作的儿女们对老头身体健康的牵挂，她才不会赖着老头故意让他做一些营养可口的饭菜。她依稀还记得那年冬天，母亲病重，她带着孩子们回了东北老家，整个冬天，他不是白水泡馍就是酱油醋拌面，自那次就落下了胃病病根。她深知他性格善良正直但也很固执倔强；对家人很有责任心，唯独对自己不讲究。于是，她就故意示弱让他做饭，她报饭谱,老头如她所愿地健康着。一想到还没吃早点的老头，她急忙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用饭盒盛着豆腐脑，连忙送回家。一进门，看见老头正在打扫战场，脸上还略带败阵的颓丧。她知趣地把早点放到显眼处，然后轻轻地闭上门，二次返回热闹的早市。

 

    大约十点多钟，她提着满载的菜袋回到了家，老头正在厨房里烧水，她不吭声地把菜袋放到他眼皮底下，瞄了一眼她放在饭桌上的早点不见了踪迹，她悄悄地露出了微笑。午饭晚饭在熟视无睹的气氛中挨过。当夜，老头按时休息，俩人一夜无语。

 

    第二天清晨，老头按时做好了早点，吃完饭起身时，对着老婆语气缓和点地喊了一声:“中午——吃什么饭？”老婆听了心里美滋滋地，知道她的老头气虽消了但还残留点男人的脸面，她板着脸轻柔地说“随——便！”老头早已习惯了这种和好前奏的潜台词。他提着菜袋出门去了。午饭的饭桌上:红烧茄子、酸辣白菜、鸡肉炖土豆、醪糟银耳汤，外加一副崭新的老花镜。这四道家常菜是老头多年实践迎合老婆胃与心情的招牌菜，老婆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之前的伤心委屈都没了；看到老婆喜形于色，老头之前的心里皱纹也彻底没了。

 

    第三天，热闹的早市上，老夫老妻形影紧紧相随。

作者：陕煤澄合中心社区 陈爱月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