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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 亮:二 软

煤炭资讯网 2017/6/6 17:16:18    散文荟萃
    读了《孙犁散文集》中的乡里旧闻,里面许多人物的鲜活形象跃然纸上,这使我不由得想起一位相处二十多年老邻居——二软,也突然萌生出一种想写写关于二软的冲动。

    二软的本名叫吴清宝,说着一口地道的应县话,人长得并不丑,甚至我觉得年轻时应该很是俊俏,他的身材修长消瘦,在家中排行老二,因小时候留下小儿麻痹后遗症,左手发育不完好,有些萎缩无力,左腿同样萎缩无力,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海上的小船受到颠簸有节奏地起伏一样,所以不知何人何时给他起了个外号——二软,渐渐的,他自己也把这个外号当成自己的名字,时间长了,真实的名字反倒鲜有人知了。
 
    幼年时的我太不懂事,经常和一些顽劣的孩子们一块儿,跟在二软的身后,学他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引得众人哄笑,甚至和其他孩子们一块大声喊他的外号“二软”,他便生气地回过头来,作势威吓我们。渐渐的,我上了学,长大了,明白了是非对错,便以二大爷尊称。
 
    二软和我家是邻居,是房前房后的关系,因为是在山坡上沿着山势的高低依势而建的房屋,所以他家的房子比我家的矮着许多,故而幼时的我经常站在他家平坦的房顶上玩耍嬉闹,有时被他发现了,就喊上一句“到一边玩去。”便把我撵走了。
 
    二软打了一辈子光棍,曾经不知从何处领回来一个女人,呆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走了。他的亲戚也很少,基本上不大来往,只听说有几个侄儿和侄女,也没见来看望过他。
 
    尽管二软是个光棍,可他很会过日子,平时生活非常节俭,经常抽一根羊骨头做的旱烟锅,偶尔和别人喝一樽小酒,也像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一样,就着点花生米。他的日子过得很清苦,经常是煮一把挂面,倒点酱油、咸盐、葱花,就是一顿饭,从没听说他有外债或是赊账的现象,倒比一些有老婆的人活得更硬气些。他的手里攒了点钱,预备着防老,以及准备着自己的埋葬费用,体面的结束他的人生,他不打算临了让侄儿们破费,留下一个骂名,死了也不得安生。
 
    二软这人还算干净些,衣服也不算脏,身上和屋里也没大的异味儿,只是进了家,显得有些冷清,被一种光棍汉形单影只的孤独的气氛笼罩着,生活没有色彩,少了些家的温暖的感觉。
 
    因为住得近,所以我们多了些往来,二软偶尔在生活上缺点啥就过来拿或借,母亲打了凉粉或是炸了糕,也让我给送过去,好在他的饭量不大。我们也不客气,比如说春节写对联的时候,他也从不推托,但是对别人可不像对待我们那样,经常会拿捏拿捏,别人也不会轻易张口。
 
    二软的院子里有两间单独的房子,他自己住一间,另一间租给一个靠在矿上偷铁为营生的人家,这家的女人是个邋里邋遢的内蒙女人,实际上她就是个暗娼,甚至让女儿也干这下贱的行当。不久,就传出二软与这个女人之间生出些龌龊的事情来。
 
    二软的晚景很是凄凉,他与另一个以拾破烂为生的老光棍搭伙过日子,由于拾破烂的老光棍眼睛很小,而且眼角和眼窝处溃烂发红,所以人们叫他冯小眼,就是这么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般的人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还把二软给打得头破血流的。后来,听母亲说二软也死了,是他的几个侄儿收的尸,草草拉回老家埋了,也没举行葬礼。二软曾经嘱托母亲,如果他死后,就通知他的几个侄儿,并把电话号码留给了母亲。去世的前几年,他为了吃水及其它生活用度方便些,便在九排房买了一间小房,他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人,不知过了多少天,邻居们才发现好几天没见着他的人影了,屋门反锁着,怎么敲也无人应答,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一个人躺在被窝,身子早已冰凉,像熟睡了的安祥模样。
 
    我最后一次见二软,是他去世的那一年。当时,他坐着一个马扎儿,手里拄着一根树杈子做的拐棍,正在排房头的磨面房那儿悠闲地晒太阳。他的样子已是垂暮之年,尽管年龄还不到七十岁。他的身体瘦得像一根竹竿,衣服挂在上面显得空荡荡的,脸上只剩下皮包骨,腮帮子陷下去很大一块儿,颧骨更显突出,两眼无神,两颗浑浊的泪充盈着眼眶,一绺花白的山羊胡上还挂着一丝亮晶晶的涎水。我向他问好,他费了好半天劲儿,才认出我来,大脑还很清楚,说话也有条理,和我闲聊了几句。
 
    提起二软这个人,在这百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沟那是鼎鼎大名,上至老叟下到孩童,无人不知,甚至在这个矿上也有少半数的人知道他的大名,他是个名人,也是个奇人,他有几样绝活,是这些左邻右舍的窑黑子们望尘莫及的,也是他赖以生存的看家本领。
 
    其一,二软写得一手好字。别看二软平时蔫了巴机的没有一点儿精气神,可是他拿起毛笔来,就像旧时私塾里的先生一样,成竹在胸底气十足。每年春节的时候,母亲便让我拿了裁好的红纸到他家去,也不用多言语,他便倒好墨汁,只见他略微一思考,便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字迹隽秀轻盈,如一只只点水的蜻蜓,又像一只只欲飞的燕子,如同妙笔生花一样的技法,叫人好不羡慕。
 
    其二,二软刻得一枚好章。自我记事起,只要不刮风下雨,二软便背着一个小巧的小木箱子,到大商店门前摆摊,给人们刻手章。箱子里有一盒子手章模,大多是红的、绿的有机玻璃材质的,还有几块形状不规则的彩色石质的,另一个长条形的铁盒里放着几把宽窄不一的锋利刻刀,刻刀的把手上用胶布缠着,经过常年累月的攥握,胶布的颜色已变成黑灰色,箱子里还有一块小水磨石,有时边刻字边磨几下刻刀,也不用倒水,只唾几口唾沫。父亲与我的手章都是他给刻的,并不收钱,只不过材料费还是要给的。
 
    二软曾经一度消失了两三年,听说是因私刻公章被判了刑,这个期间我的记忆很是模糊,待长大些,听母亲说是他因贪图一时的便宜,便为某人用红萝卜刻了一枚挺重要的公章,事发后,他被牵扯了进来,便有了这段牢狱之灾。
 
    其三,二软会卜卦。他自从从监狱里出来,就已显现出老态龙钟的样子了,背也有些驼了,身子也更清瘦了。可能是刻章无法维持生活的缘故吧,他就无师自通学会了卜卦,家里的墙上挂了太极八卦图,平时就在那儿推演文王八卦,拿了六枚乾隆通宝在炕上不住的爻来爻去,拿一枝铅笔长一道短两道的划着,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神情非常严肃。他有一本蚂蚁相书,书有些卷边,纸质泛黄,书里的每一页纸上都有一张人脸,上面还密密麻麻地画了些圈圈点点,我也看不懂。他还有一本小册子,是关于手掌纹路的相书,上面对每一条手纹都有说明。有时他不出去,我便缠着他给我看看手相,他总是鼓励我好好学习,长大了会有一番作为。我对他的举动非常好奇,所以我经常到他那儿串门,发现了他的这些秘密。他时常孤独的一个人,我去了还能活跃一下郁闷的气氛,所以他对我也不厌烦。
 
    二软经常游走于各处,有时三五天也不见个人影,他穿着一身灰布长衫,留着一绺花白的山羊胡儿,手里用竹竿挑着个“卜”字幌子,他的形象就像电视里算命先生的再现,很在些仙风道骨超凡脱俗的样子。至于卜卦灵验与否,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还有人不知从何处来,专门找他来算卦,附近的邻居有个搬家、上梁的事儿需要看日子的,也都来找他看黄历,选个黄道吉日,看完后给留下一盒烟,意思一下,他都欣然笑纳了。
 
    其四,二软会针灸。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在外墙上画上了一个鲜红的红十字,还写着“中西医结合”的字样,有许多人以为那是教会的十字架标志。他的家里只有两种书,一种是卦书,一种是医书,他有一本医书,我记得好像是《本草纲目》,墙壁上挂着几乎等同人高的人体经络图,上面有许多人体的穴位,图已被烟火熏成黑黄黑黄的颜色。
 
    二软的针灸之术,我是亲身体验过的,确实手到病除。有一年夏天的中午,我突发肚子痛,脸色煞白,豆粒大的汗珠顺着鼻洼鬓角直流。母亲便带我来到他这儿,二软问了几句,便翻出一个因肮脏而变得黑灰的布包,从里面取出几支七八寸长的钢针,分别扎在我的肚脐下面,还有足三里和其它穴位,也不记得用酒精消毒了没有。过了十几分钟,疼痛就消失了,下午我便能正常上学了,而且这种症状再也没有发生过。在他刚从布包取出钢针的时候,我便大声叫嚷,拒绝他的治疗,其实我是根本不相信他的医术,害怕他把我扎死,后来因违抗不了执拗的母亲,也因我疼得实在是受不了的原因,才接受了他的针灸。
 
    后来,又有几次我见他给自己和他人输过液,也见到他自己熬制中药,就是没内见过他给人开方子。
 
    现在想来,二软这辈子也真的不容易,一个没有劳动能力的残疾人,他自学成才,靠着一技之长,积极适应社会,尽管有些投机取巧,但也是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坚强的生存在这世间,吃饱穿暖自食其力,并体面的结束一生,相比现今一些四肢健全好吃懒做还要啃老的年轻人来说,他活得有骨气,也更值得我由衷的钦佩。


作者:同煤同发东周窑煤业有限公司 张 亮      编 辑: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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