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脸"挖煤没挣钱 "白脸"高价难买煤

     今年以来，煤炭价格继续上扬，很多人把煤价上涨的原因归咎于煤炭企业的“超额利润”。就在国有煤炭企业为承受牟取暴利的不白之冤而委屈的同时，在利益的驱使下，却有一批小煤窑主利用我国当前煤炭资源管理中存在的漏洞，大发横财。 

    在一些产煤地区，老百姓谈起建在眼前的小煤窑，不少人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说，哪里开矿，哪里就会“盖房房塌，修路路断，水不能吃了，地里长不出庄稼”。煤炭价格的上扬，更使地方老百姓要求分享成果，群起让煤矿老板多给他们分一些利益。万般无奈之下，一些煤老板就好像施舍难民一样，从自己的腰包中掏出一部分钱来安抚当地老百姓。 

    在利益的驱动下，当前有一些乡镇煤矿，特别是私人煤矿业主，以大量破坏资源、损害生态环境、减少安全生产投入、压低工人工资为代价，甚至非法开采，偷漏税金，巧取豪夺，哄抬物价…… 

    说所有煤矿企业暴利不公平 

    “这两年，说搞煤炭挣钱我相信，但说所有的煤矿企业是暴利，我觉得不公平。同样一吨煤，小煤窑能卖二百多，我只能卖一百五，就因为我是国有企业。”山西大同煤炭集团董事长彭建勋说。 

    国有煤矿企业在这次煤炭价格上扬的市场中并未获取到太多的收益 

    像彭建勋一样，大多数国有煤矿企业的老总认为，由于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煤炭价格形成机制，大幅度增长的煤炭价格，并没有使自己的企业和职工发了大财。调查中了解到，虽然国家将电煤价格每吨上调了１２元，但个别地区如东北、西北多数企业的售价还达不到这个水平。内蒙古东部地区和黑龙江、吉林省部分煤炭企业的煤炭价格，特别是电煤价格，还低于１９９７年的水平。煤炭销售中间环节费用上涨幅度大，煤炭企业获得的价格上涨收益并不多。 

    在２００４年中国煤炭经济论坛上，经济学家指出，当前我国煤炭价格的上涨是一种恢复性的上涨。由于前几年煤炭供应相对过剩的矛盾比较突出，煤价不断下跌，经过近几年的调整，到２００３年底，我国国有重点煤矿煤炭综合售价基本恢复并超过１９９７年的水平。２００４年一季度起，煤炭价格继续攀升。前三个季度，原中央财政煤炭企业商品煤累计平均售价为每吨２００.１８元，每吨同比增加了２６.７０元，增加幅度为１５.４％；供发电用煤平均售价为每吨１５５.６９元，同比增加了１６.５０元，增加幅度为１１.９％。 

    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副会长濮洪九认为，煤炭行业自第一个五年计划以来的５０年中，一直处于微利和亏损边缘，其中有２５年全行业亏损。在财政补贴不足的年份，煤炭企业不得不减少安全投入来弥补亏损。大量的补亏，使企业安全设施和职工生活福利欠账多。近年来煤炭需求紧张，煤炭价格开始恢复性上涨，煤炭企业效益有所增加。但必须看到就是经济效益最好的２００３年，规模以上煤炭企业所盈利的１４０亿元，也是在安全生产欠账５００多亿元没有补还和大量资产损失没有得到及时处理的基础上实现的。如果考虑了安全投入等欠账，整个行业仍为亏损。 

    中间环节使豆腐卖成了肉价钱 

    采访中了解到，用户所说的煤价和煤炭行业所说的煤价并不是一码事。拿电厂来说，对外供电的度电耗煤量是标煤而非原煤；到厂标煤价应为原煤出厂价加运费后，再折算成标煤价。也就是说，煤炭行业说合理的煤价是坑口价，电力行业说过高的煤价是到厂煤价。 

    据了解，从山西大同到上海港，今年４月份计划内煤炭出矿含税价为１６４.４２元／吨，比１９９７年的１６３.８４元／吨煤仅上涨了０.５８元，涨幅０.３５％；可是煤炭实际到港价高达３３４元／吨，其中流通费用占煤炭到港价的５２％，比１９９７年高出１０４元，涨幅高达４５％。最终运到用煤企业的价格竟达到５００元／吨。 

    这中间包括了铁路运费、海运运费、码头装卸费等等，其中，仅海运费就上涨了一倍还多。而计划外煤炭价格则更高。如果以煤炭的坑口价格计算，各项非煤费用的总和，更是占到了终端用户煤炭价格总成本的７５％左右。 

    因此有人认为，尽管煤炭价格已经创出历史新高，但是当前煤炭出矿价并不高，而是煤炭流通中间环节抬高了终端用户煤炭价格水平，最终使豆腐卖成了肉价钱。 

    交通瓶颈的制约促使煤炭价格不断上涨 

    国家发改委能源局副局长吴吟认为，现阶段我国煤炭价格不仅受制于政府对电煤价格的限制，还受制于交通瓶颈的制约。目前中国煤炭供求关系有两个方面的内容：从总体上来看，我国煤炭供给和需求基本均衡；但是，由于交通瓶颈的存在，我国局部地区供求关系出现了失衡。吴吟举例说，虽然今年以来我国煤炭价格出现了较大幅度的上涨，但是，在西部个别地区，由于交通运输能力的制约，每吨煤炭的价格却仅为３５元左右（同期原中央财政煤炭企业每吨商品煤平均售价为２００元左右）。 

   煤炭市场的供求关系受制于交通瓶颈，客观上促成了今年以来煤炭价格的上涨，同时，这也使煤炭价格上涨带来的较大部分收益流入了交通系统。看似高涨的煤价背后，是流通环节大挣了一笔。吴吟认为，应打破我国铁路投融资体制，让更多的资本进入铁路建设项目，以解决我国的交通瓶颈问题。 

  小煤窑主确实发了横财 

    “开一个煤窑，绝大多数个人赚的钱在百万元以上，而数百万、上千万的也有。我们这里开煤窑挣了钱的人太多了。我有个挖煤的朋友结婚，光奔驰车就来了８辆。”在晋东南长治市采访时，一名出租车司机告诉通讯员。 

    据了解，自前年以来煤炭价格成倍上涨，尤其今年夏季出现的电力紧张，使煤炭成为炙手可热的重要资源。一批煤炭经营者随着这一波煤炭行情迅速积累了大量财富，奠定了坚实的经济基础。通讯员在山西柳林、高平、长治等产煤县采访时，奔驰、宝马、奥迪、尼桑、别克等高档轿车随处可见。在并不宽阔的街道上，酒店、洗浴中心、洗脚屋、歌舞厅、发廊大量出现，当地人说，靠煤炭发财的大小老板们正是主要的消费群。 

    业内人介绍，以每吨煤卖２１０元计，小煤窑的人工成本只有５元，其他开支也不过几元，除去各项费用，开采１吨煤可获利２００多元，利润超过１０００％。减去开矿前期投入，后面的产出则是多挖多赚。 

    曾到山西实地考察过的学者谢国忠认为，小煤窑赚钱主要依靠不为污染环境买单，不为超载损坏高速公路负责。如果把整治环境和修复公路的费用包括在内，这些小煤窑对经济的贡献很可能是负数。这些企业在创造出就业机会的同时，常常伴随着沉重的代价。 

    据山西省煤炭工业局介绍，为了多出煤、快出煤，小煤窑经常是“猴子吃苹果——咬一口就扔”，资源回收率只有１０％到１５％。照这种开采水平，能采百年的资源，十多年后就无法再采，资源浪费触目惊心。尤其是越界开采，极有可能破坏一些整装煤田，原本可供建设大型矿井的煤田，将被毁于一旦。 

    各地私挖滥采之风愈演愈烈 

    而在安全上，小煤矿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安全投入的严重不足。据山西省煤炭销售办公室李建刚介绍，目前山西省煤矿安全欠账高达１３８.７８亿元，其中，中小煤矿安全欠账占２／３以上。他说：“从商人的角度来讲，成本的高低直接影响收益水平，利益驱使下，安全投入往往被降到极限。有一个小煤矿，就有一颗定时炸弹。” 

    更为可怕的是，全国各地“超产”之风同样在小煤矿上演，成为安全隐患的“祸首”。一位知情人透露：“大多中小煤矿超产幅度都在１５０％以上，有的甚至翻倍。”正是如此，大多投资者在赚得高额利润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往政府脸上“抹黑”。 

    资源产区老百姓　多是收益局外人 

    “煤老板们发财，我们跟上受罪。”随着煤炭行情持续看好，一些煤炭主产区的群众与开发企业利益冲突日益尖锐化。近年来，山西省很多小煤矿和当地村民时有冲突，煤炭价格的上扬，更使地方老百姓要求分享成果，群起让煤矿老板多给他们分一些利益。 

    在财富迅速积累的同时，许多煤老板热衷于买房，结果造成了当地房价的飙升。前几年，山西产煤县县城的房价一直都比较稳定，停留在１平方米４００元至５００元的阶段，但去年，房价已经飙升到１平方米８００至１１００元左右，今年以来房价继续上涨，已经高于２０００元／平方米。在柳林县一些好的地段，房价甚至比省会太原的房价还要高。在高平，即使售价超过１００万的房子，销售也非常乐观。惊人的房价和水涨船高的物价，远远高于普通居民的支付能力，一些当地居民说，他们每月工资不到１０００元，只能默默忍受。 

    正如村民所讲，大量发了煤炭财的老板最后选择到外地发展，一般是举家迁往北京、上海、天津等一流城市，去南方买房置业的也有一小部分，比如广州、深圳、海南等。据北京宝星置业房地产公司市场总监王怡群介绍，山西人在宝星园二期就买了８０多套房。只要有合适干的，煤老板就投资做其他行业了，比如餐饮、商贸、医药等所需启动资金不太大的行业，资产多的可能也会投资房地产。 

    有人算过一笔帐，山西私营合法、四证齐全的小煤窑大约有几千个，每个小煤窑的产值最少都在几百万以上，以每个矿主平均赚２００万元计算，如果每年有５００个矿主携款离开山西，每年就会直接带走１００亿元的现金，这相当于全山西国民经济２０００多个亿的近二十分之一。 

    暴利的核心在于风险与收益不对称 

    据了解，目前我国约有２．５万个煤矿，其中２．３万个是乡镇煤矿，全部由个人承包经营，每年煤矿发生的生产安全事故中，乡镇煤矿占７０％，其中，重大或特大事故又占到８０％。全国煤矿企业每年因矿难事故死亡人数超过６０００人，绝大多数是农民工。 

    面对触目惊心的矿难事故，小煤窑业主为何还要铤而走险？山西省忻州市煤炭工业局范建民认为，根本原因就是暴利的诱惑。较低的市场准入门槛使小煤窑业主竞相逐利行为变得轻而易举，而较小的事故风险成本又不足以使他们望而却步。由于当前煤炭行业风险与收益的严重不对称，加之管理部门监管乏力，导致小煤窑业主在矿难事故频发的情况下，依然疯狂地私挖滥采。 

    据范建民估算，我国重大矿难事故风险的概率为六百分之一。这个数字说明，尽管从总量上看煤炭行业发生矿难的频率和死亡人数很高，但真正轮到每一位矿主的几率却很低。即使轮到头上，依现行法律，对违法开采的罚款５０００元至２万元，酿成重大或特大矿难的判刑也只在７年以下。 

    专家指出，微不足道的罚款和远远小于收益成本的刑罚，不可能让矿主心惊胆战。而与相对较低的事故风险成本相比，煤炭开采的收益十分丰厚。煤炭暴利的核心问题在于风险与收益的严重不对称。要解决这一问题，首先必须提高煤炭市场的准入门槛，对进入企业提出严格的资质要求和生产标准，强制性提取安全生产保证金和职工健康保险金，一旦发生矿难事故，这些保证金和保险金即转化为罚金，并用于善后处理。对非法开采无证经营的业主，除没收其非法所得外，要予以重罚。其次，应从立法的角度加大惩处力度，对违反《劳动法》和侵犯人权的企业坚决予以查处。要将“安全事故隐患”纳入刑法的调整范围，设立“妨碍安全管理秩序罪”，严格追究事故隐患责任人的刑事责任。   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