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轿车上下来，赵作海微笑着和早已等候的记者挥手致意，动作比自己刚出狱时多了几分淡定和从容。与以前孑然一身不同，他的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她是老赵的新媳妇李素兰。两口子“高调”亮相不是告诉媒体婚讯的，而是找记者替别人维权的。他说自己的身份是公民代理，免费替人维权只因“看不惯”，但坦言自己仍是个农民。老赵代理的是一起发生在21年前的命案，被害人家属称多名凶手至今逍遥法外，而且案件存在很多疑点。（10月11日《解放日报》）

　　当“赵作海成‘公民代理’免费替人伸冤”这一标题映入眼帘，笔者心中顿时升腾起一股暖意。从冤案主角到命运陡现转机，再到如今替人维权，赵作海的人生可谓丰富而跌宕。替人维权，需要热情、良知和一颗正义的心，当初赵作海冤案被披露后，举世声援，有力地推动事态良性发展，最终结局堪称差强人意，如今，受到帮助的赵作海又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种质朴而可贵的情愫不能不令人感怀。

　　其实，赵作海连何谓公民代理都弄不清楚，之所以免费替人维权，是因为“看不惯”，正如其本人坦言：“我都不知道啥叫公民代理，只是想帮一些人申冤，因为我吃过这方面的亏。”吃过这方面的亏，便知道穷人的酸楚，便更能理解受冤者的痛苦，将心比心，这是赵作海替人维权的原始动力。事实上，迄今为止，赵作海“现在看到政府大门还哆嗦”，“打赢这个官司心里真没底”，但他表示“既然接这个官司了，就要替人家好好弄，尽力去办”，斯言斯行，真诚、温情、有正义感，不能不让人对赵作海油然而生敬意。

　　除了温情与敬意之外，笔者有一个疑问，为何有那么多人让赵作海代理维权？这背后又汹涌了什么样的真实生态？原因并不复杂。以新闻中所提到的事件为例——当事人是个孝子，为了他娘（非正常死亡）的事情已经告了21年状。21年，这是什么概念？如此漫长，势必穷尽一切办法而无果，赵作海的命运转机无疑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期待，维权成功的赵作海也许便成了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且，赵作海背后的媒体“人脉”令人期待，如赵作海所言，“他们可能认为我和媒体的关系好，其实就是认识几个记者。”

　　认识了几个记者，便成为一些上访者眼中的香饽饽，委实耐人寻味。其实，赵作海式的经历并不令人陌生。日前，学者于建嵘在其微博感叹：“刚才收到一条短信。是这样写的：于教授，您好。黑龙江鸡西市劳教所近日又打死上访人员，有材料给您，您什么时间在家，我们来送给您。这样的短信，天天都有啊。”于先生是知名学者，“行走在乡间”，“用脚写作”，对三农问题、信访问题素有研究，收到访民的求助信，应该说还算正常。但天天都收到，则令人感慨。别说于建嵘，即便如我一样不为人知的时评人，信箱里也经常收到一些人的求助信，言辞恳切，字字含血带泪。我之所以能收到求助信，不外乎是因为我写了几篇文章，稍有锋芒，他们读到后，找到我的联系信箱，便以为我能帮他们。其实我无能为力，每每收到这样的来信，共鸣之余只能惭愧。

　　那么，赵作海能帮当事者维权成功吗？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能，另一种是不能。从目前看，不能说赵作海毫无作用，报道中有一个细节：当记者问赵作海“你代理的这起官司有几成胜算？你都做了哪些工作？”时，赵作海说：“我给省高院院长联系过，后来，开封法院的领导来找过我，说了说案子的情况。”由此可见，赵式维权还是起了一点作用。如果赵作海最后真能维权成功，是不是就该欣喜？未必！相反，更是悲哀！我们可以追问，为何该案惊动了河南省高院院长，才能成功维权？21年来，地方相关部门干什么了？常常有人指责一些上访者信访不信法，他们为何不信法，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已经穷其所有的路径，包括司法路径，但无济于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相信上级主要领导的一句话或者批示，比打官司更容易解决问题。而有时，领导的一句话确实很管用。若如此，岂不很悲哀？最终，不管赵作海能不能替人维权成功，都令人深思。成功了，不是法治之功。失败了，则更加凸显底层民众维权之难。

　　有句法律谚语说得好：“无救济则无权利”。如果公民的合法权利受到了侵害，但公民却无法获得有效的法律救济，那么，公民所享有的权利就不复存在。不改变公民“有冤无处申”、“有苦无处诉”的困境，公民就会走投无路。事实上，赵作海有做公民代理的自由，但他毕竟力有不逮，如果当事者靠赵作海维权成功，一定说明相关部门不作为或者乱作为。

　　从感情上，我希望赵作海替人维权成功；但从理智上，我并不希望维权成功。翻检现实，赵作海式的经历犹如一张试纸，检测出了沉重的事实，上访者的无奈，相关部门的不作为……（王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