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煤企兼并重组,“国进民退”争论声四起,煤老板再次被抛上了风口浪尖。然而在各方高分贝的交锋中,始终未闻来自煤矿产区最真实的声音。

　　可贵的是,新近上市的《煤老板》是以弱者的视线去审视煤老板兴起与发展的来龙去脉。作者以第一人称“我们”展开叙述,“我们”就是产煤区的农民。这些农民以自己的所思所见所闻,讲述这段煤炭经济发展过程中的政经、社会、文化与人性的变幻,貌似微小,实乃宏大。高远的立意,血泪的故事,促人反思。

　　与早前已经出版的《山西煤老板》比较,读者更会感叹于《煤老板》作者独到的触角、犀利的笔锋,作者用如花妙笔刻画了一个个鲜活的人物,描绘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作者通过对煤老板及其群体的全景式展示,以窥视特殊行业、群体、圈子的潜规则,透析世态人情,探秘黑金帝国,揭露官商勾结牟利、官场腐败的内幕。透过煤老板的真实生活,此书为读者展示了最活现的社会众生相,残酷但却酣畅,真实而又客观。

　　反讽,是这部作品最突出的特点。简洁、朴实、端庄的语言中,处处藏匿着“笑料”；而一些扎实、绵密的叙述,更是为下一个更大的“笑料”做铺垫。然而这些“笑料”无一为逗乐而逗乐,它让人乐得无奈,乐得酸楚,乐得不得不去深思。反讽手法的运用,让读者在忍俊不禁中思忖美与丑,好与坏,因而比挺笔颂扬更高一筹,比直笔鞭挞更入木三分。

　　作品虽然以传统的手法做现实的描绘,但夸张与象征的手法也多有借鉴。比如,对“坑蒙拐骗偷抢混”七大帮派的叙述,对“羊肉汤”历史的叙述,就十分夸张。这种夸张实质上也是一种反讽,前者是对黑社会的嘲弄,后者则反讽出农民自卑又自傲的复杂性格。在象征方面,“怪老道”具有典型的符号意义,他神出鬼没地发布“箴言”,像冥冥之音一样,警醒人们要尊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羊肉汤”也是一种象征,作者不惜工本将“羊肉汤”写得色香味俱全,实际上象征着做人的本份:坚守本份,是安身、立命、重生、幸福之根。

　　事实上,十几年来,在那些煤炭资源优厚、小煤窑遍地丛生、但农业与轻工业极其羸弱的区域,这些敢吃螃蟹的当地村民以及外来客商,正是借由这样一个个并不显眼的井口,创造了一个个颇具争议的资本传奇。

　　然而,一说起煤老板,悍马车队、豪华婚礼、包机买楼、豪赌、二奶、矿难、带血的GDP……这些关键词俨然成了他们的代名词。“煤老板”缘何从一个职业身份,演变成为公众眼中一个语义复杂的称呼?

　　人们看待煤老板现象如同看待一场瘟疫,不明白如此野蛮的经济组织和经济现象如何在现代社会重演,而没有手段去禁止这样的经济组织复制并蔓延。

　　煤老板之“罪”,不仅仅在于他们成为暴发户与榨取血汗钱的代名词,也不仅仅在于煤老板几乎成为无文化、无价值信仰、无创新能力的同义词,他们甚至不被公众看作是正规意义上的企业家。

　　煤老板所创造的财富世界为何被称为黑金帝国?煤老板为何无法成为常规意义上的企业家?最主要的原因是,作为中国最重要的能源产品,拥有煤炭相当于拥有硬通货。也就是说,拥有煤炭开采权本身就不是一般商人所能做到的,而是商人逐利与官员腐败共生的结果,是官煤勾结的产物,而不是自由商业精神竞争的结果。

　　如此巨大的道德与能力指责并非煤老板所能够单独承担的,而是催生煤老板的土壤必须承担的罪责。因为,无论是谴责或者同情煤老板,都不应遮蔽我们对产生煤老板土壤的制度性分析,这一分析将让我们看到企业家精神的沦丧之缘,摆脱对单一阶层的道德谴责,进入更深刻的制度层面分析,并对目前以煤老板转型的方式开创新产业的做法抱持冷静而客观的态度。
　　
    作为富甲一方的隐秘群体,在退出历史舞台的同时,他们建立起来的“黑金帝国”将会如何演变?在这数千个“黑口子”兴衰的背后,是什么造就了煤老板们的宿命?无论煤老板们是提前上岸,还是如今被迫重组,手握巨资的煤老板们如何转型、成百上千亿资金去往哪里,它们是新的洪水猛兽还是会成为一股新的经济力量?这里牵涉的不仅仅是煤老板们的利益,更有那些众多普通个体的命运。

　　大限将至,曾经饱受诟病的煤老板们在努力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各种反对意见的背后,各怀心事,各有所指,几家欢乐,几家离愁。

　　在关系国计民生的资源领域,煤老板注定只能是一个历史过客,转型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离开这块熟悉的“黑金帝国”后,煤老板们该何去何从,他们所携带的巨资又会在哪里重新找到燃烧点?转型是个痛苦的抉择,更是一个艰辛的过程。翻开《煤老板》,精彩才刚刚开始。

来源：南方日报(广州)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