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霸王项羽，恐怕是任何一个史学家都不得不提的一个人。“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霸王作古已经千年，封藏不了的是那分悲哀，掩埋不住的是那分苍凉。当艺术人生中的“霸王”和“虞姬”再现时，恐怕就不单单是艺术上的悲哀了，更多的是生活的无奈，无助和无情吧？

       陈凯歌导演的第五部影片《霸王别姬》恰恰为我们展现了另一种本属于霸王和虞姬的但在2000年前却没能表现出来的悲剧性，不得不研究一下。从未想过当霸王和虞姬被搬到舞台上会是什么情形，不敢想象，因为那是一段血一般的历史，搬到屏幕上不能成为调侃了吗？无法接受，的确，楚霸王虽然随尘千年，但他那骨子里的霸气至今仍然会令人汗颜啊！当看到《霸王别姬》这部影片时开始没什么感觉，本来嘛，老历史啦，谁不知道啊，就是要你拍，能拍出他们的神韵吗？但当看过之后才恍然大悟：哪里是史实啊，分明是历史逸话嘛！描述的是新旧社会梨园里一段凄婉悱恻的“爱情”故事，影片并不着重记述风云变幻的世事更迭，而是以野史般的笔触渲染近半个世纪的一段情愫……它描述了老北京的两个京剧艺人在时光流转的岁月中，在艺术上、心灵上的阴晴圆缺，以及那被情感爱恨纠缠的欲说还休的迷离人生……不是历史胜似历史，不是生活胜似生活。看完之后的第一个感觉正是悲，这种悲恰似当年看到霸王别姬时内心的那种悲，那种惋惜，丝毫不差。我惊诧了，好一出“霸王别姬”，好一部令人垂泪的悲剧片！这赞美绝非形式，我感到了导演洞穿了千年前的霸王别姬时的悲痛，我感觉导演的确把握住了那种伤感，那种伤感背后绵延千年的悲哀。不禁出口：值得玩味。

        当欣赏这部电影时，想起一首词来：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霸王别姬”本是一幕历史逸话，而在这里，它演变成一段梨园的血泪，一缕梨园的风气，一幅时代的画卷，一个历史的烙印。主人公也由两个痴情男女变换为两个相互重叠的男人——段小楼与程蝶衣，他是花脸，他是青衣，他的坚毅和他的温柔，他的唇吻轮廓刚毅凝固，他的眼角眉梢爱意满溢，他是叱咤纵横的霸王，他是从一而终的虞姬。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那一个苍凉的手势——天黑前最后一幕灰蓝，是那个特定时代的风花雪月，是那些随风飘远的红颜遗事……恨世事，艺术难存；恨生活，生活无趣；更恨自己，恨自己无用。剧中人无不呈现出悲的一面，自是这部电影充斥着悲哀之所在。“霸王”段小楼和“虞姬”程蝶衣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段小楼与青楼风尘女菊仙的相守情谊以及程蝶衣与菊仙的矛盾冲突，这些交错复杂的情感问题使得全剧的悲剧性大增。

       首先来谈一下“霸王”和“虞姬”的感情问题，两个男人由小时候的同甘共苦，相依相存，发展到后来成角之后蝶衣由于分不清艺术和现实而萌发出喜欢小楼的想法。一旦坠入艺术的深渊就会坠入生活的深渊，坠入艺术的深渊越深，坠入生活的深渊也就越深，亘古不变。“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他对师兄的友情逐渐发展为同性之爱，在他的心里，段小楼就是霸王，自己就是虞姬。他和师兄相约要演一辈子《霸王别姬》。这种想法一旦生出，就是绝对的悲哀。这种绝对的悲哀势必会影响蝶衣的一生，而事实证明确实如此。后来蝶衣的拔剑自刎不仅仅是对艺术的献身，更是对感情的控诉啊！心志的变化莫大于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而蝶衣已经就是这样了，没有什么演戏的小楼和蝶衣，只有真正的“霸王”和“虞姬”，为了“霸王”而死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当自刎的刹那，他的心也随心中的那个”霸王“而去了，永远的超度了，不用备受艺术和情感的双重折磨了。这种悲已经不是简单的心理感受了，上升为一种境界，至高的，古来几人可达到啊？

       再来看一下小楼和菊仙的结合。这段因缘从开始就是错误的。小楼不是因为喜欢菊仙而娶了菊仙，而是因为要让师弟蝶衣明白他们之间这样的相爱是畸形的，是不可以的。正是这样，从开始就没有感情的基础，何来幸福？不可否认，小楼对菊仙一直很好（包括菊仙顶冲关师傅，小楼也是实在无法忍着了才打了她一巴掌），但是这种好太过于相敬如宾了，以至于菊仙自己都觉得这不是夫妻之间的生活。但是她却不会也不愿意说出来，她所想的无非是能和小楼厮守一辈子，其他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的。然而她这个愿望也是无法完成的，原因就在于小楼不是真的喜欢她。当小楼被迫说出“她是妓女，我不爱她“时，也标志着她的生命要结束了，如何能够承受的了自己最心爱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呢，如何承受这样的打击呢，没得选择，死对她来说是唯一能做的事情了，用上吊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当脖子搁在绳上时，一个灵魂又去了她该去的地方，或许离开人间她会解脱。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青楼女子一贯的悲哀在她身上也没能摆脱。

       还有就是蝶衣与菊仙的矛盾冲突。自打蝶衣知道了菊仙以来就从来没有给过她好脸色，很明显，她喜欢的男人也是自己喜欢的。当生米煮成熟饭时，气愤的蝶衣甚至不愿再和小楼合作演戏了。还是在关师傅的撮合下才能又在一起合作，但这样的合作已经没法和原来相比了，维系的只有单纯的师兄弟关系了，虽然蝶衣还爱着师兄，但他已经明白了由于菊仙的出现，他的师兄已经变了模样。蝶衣对菊仙的恨不是一般的恨，可以说是透骨的恨，而这份仇恨一直压抑着，直到“文革“中在造反派的审讯下，师兄二人相互揭发“罪行”。段小楼首先被迫揭发蝶衣，将他历史上的丑行和美丽的幻想都作为“罪行”抖露出来。这时的蝶衣是震惊的，更是愤怒的。惶惑的蝶衣以牙还牙，他认为小楼背叛的根源在于菊仙，大骂菊仙是“臭婊子”。在他看来如果没有菊仙，自己的师兄就不会这样，还有可能和他演一辈子的“霸王别姬”！菊仙的死蝶衣也逃脱不了干系，当蝶衣自刎的时候他自己有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

       艺术之于生活，蝶衣之于小楼，菊仙之于小楼，当这些悲剧因素聚集时悲剧就不可避免了。见证了艺术在中国的发展，对艺术的未来不会再抱有一点希望了，蝶衣的艺术观太过高傲了，这种高傲必然会导致他献身艺术。小楼这一辈子都没能处理好和他们这一男一女的关系，到头来只有空悲切啊！影片充满激情地叙述了一个延续半个世纪的故事，内中二男一女的情感纠葛，同性恋与异性恋的冲突，极具张力地展示了人在角色错位及灾难时期的多面性和丰富性。不仅具有纵深的历史感，更将小人物的悲欢离合掺着半个世纪以来的中国历史发展盘旋纠错地展现出来，兼具细腻的男性情谊与史诗的格局。悲欢离合，聚散浮萍中无不是悲剧的堆砌啊。我惨然，难道艺术就真的那么难以逾越吗？我哀悼，为剧中人的悲剧命运而哀悼。我期盼，有一天真的会有纯粹的，高尚的，至美的艺术。我放歌，放悲声唱到我所期待的艺术的诞生。

      西风残照，天际朦胧，我看到了霸王和虞姬，他们在闲庭信步，我欣慰了，但愿艺术也能如此，无撼矣！

本网通讯员：杨栗根

编 辑：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