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俊生 上海媒体人

北京一处叫做“钓鱼台7号院”的新开楼盘报出每平方米30万元的销售价，经媒体曝光后，引起舆论大哗。在各级政府正为调控房价而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民众正在苦盼房价下跌的关键时刻，这个价格无疑构成了对调控的极大讽刺，也构成了对民众的无情打击。最新消息称，北京市住建委表示，已暂停该项目23套定价过高房屋的销售，并对该项目展开调查。

媒体将事实报道出来，而由于这个事实违拗了民意，政府机构为了表示顺应民意的态度而跟进调查，这个过程实际上诠释了媒体与公权力在社会运转中所担当的不同角色。媒体虽然可以曝光，但并无裁判权，因此需要握有公权力的政府部门介入，使事件能够获得良性发展，如果制造事件的角色，比如这个报出30万元单价楼盘的开发商在事件的生成、演进过程中有什么违法违规之处，政府还可以按照有关规定对其惩处。因此，现在民众需要了解的是，政府部门的介入，使这个楼盘停止了销售，那么在调查结束以后，政府部门是不是可以勒令开发商降低销售价？如果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便是，政府将要求开发商报出一个什么样的价格？政府认可的价格又是以什么为依据的呢？

由于政府并不具备对开发商所推商品房定价的决定权，因此这些问题并不是那么容易回答的。但是，其实在这个事件公开报道之前，北京市住建委已经表示了它的态度。媒体记者在采访了这个单价30万元的楼盘后，曾经向住建委作过采访，住建委表示开发商已经按有关“一房一价”的规定向它报备，而它对此“引导但不干预”，也就是说，住建委是知道这个价格的。由这个过程可知，如果媒体不报道此事，那么，北京市住建委尽管已经知道这个价格，也不会进行调查。但出乎意料的是，媒体报道此事后，汹涌的民意让住建委感受到了压力，于是赶忙以“展开调查”的行动来向民众释放它的应对态度。看来，这个调查是由媒体促动出来的。但是，北京市住建委能够拿出什么样的调查结果，这个疑问并未因调查的展开而消解。

“正在进行调查”，这是近来政府部门应对媒体报道的一些热门事件的一个态度，这种手段的运用不仅出现在类似单价30万元楼盘这样的“经济事件”上，而且更多地出现于一些引起民众广泛关注的“公共事件”上，在事件公开后，当地政府都表示了展开调查的态度。比起前几年面对公共事件有些部门只管“辟谣”甚至驱赶或者跨省追捕，这无疑是一个重要的进步。然而，令人困惑的是，虽然政府表示了这种积极的态度，但现实情况往往，正是以政府介入调查为起点，民众对事件的了解再无进展，即以上个月媒体报道的多起事件来说，离政府表示调查已有一个多月，但民众根本不知道调查的进展到底怎样，媒体报道中受冤屈的主人公是否得到善待？作恶者是否将受到惩处？或者媒体的报道是否准确？这些问题都成了无人解答的悬案。随着时间的推移，媒体最初的报道很快被新的报道所掩盖，事件最终被选择性淡忘。

媒体的舆论监督和政府利用公权力所展开的调查，是行使社会管理的有效工具，但这两者并不是充满矛盾的，事实上媒体记者所进行的采访活动本身也是一种调查，甚至在很多时候表现得更深入，特别是当有些部门自身成为事件的当事人的时候，媒体所展开的调查更能表现出公信力。就目前有些部门对一些事件所进行的调查来说，媒体的报道已经给他们指引了展开调查的路径，他们的调查完全可以在此基础上展开，因此不应该表现得旷日持久，甚至成为入海之泥牛。北京市住建委展开的调查，由于在调查之后可能面临善后的难题，因此很可能会陷入“靡不有初，鲜克有终”的老套路。但是，如果有关部门的调查最终不了了之，无法向公众提供一个真相，那么，所谓的“调查”也就成了没有结果的代名词，而有关部门也因此而支付了作为其“立身之本”的公信力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