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巴什城房屋空置率高。

　　康巴什房价在不断缩水。

　　市区内冷冷清清。市内豪车比较多。

　　新开的楼盘鲜有人问津。

　　因煤而兴的鄂尔多斯，在极力摆脱对煤炭产业的依赖。

　　2011年8月30日，京东方发布公告，在鄂尔多斯计划投资220亿元建设液晶屏生产线。不过，吸引京东方这条巨鳄到此投资，却并非是当地可利用的空地，也不是那里完善的配套……公告显示，鄂尔多斯市政府承诺为京东方配置位于呼吉尔特矿区巴彦淖井田总量10亿吨的煤矿作为回报。其实，得到“礼遇”的不仅是京东方，华泰、奇瑞等汽车企业也都因投资当地而获得采矿权。“礼遇”的背后，是鄂尔多斯为摆脱对煤矿产业依赖、进行产业转型的发展战略。然而，当企业奔着免费煤矿而来时，却深受薄弱的基础工业以及产业链缺失之苦。那么，鄂尔多斯为何急于转型？“豪赌”又能否让其走出转型的新路？鄂尔多斯第三站，我们选择对当地产业及转型情况进行调查。

　　【第一产业】

　　“软黄金”风光不再

　　因过度放牧，鄂尔多斯的前身伊克昭盟被指为国内沙尘暴的源头，甚至还有人建议应该杀掉那里全部的山羊。

　　2011年12月19日，早上5点40分左右，天空微微发亮，家住鄂尔多斯市杭锦旗牧区的赵庆元夫妇，开始用头晚准备好的草料投喂圈中的200多只山羊。雪后的大草原呵气成冰，早已习惯了风吹日晒的赵庆元夫妇连帽子都没戴，在近乎程式化的分工协作中没有任何语言，除了偶尔的叹息之外只剩下头顶散发着的热气。

　　赵庆元的唏嘘是对当下15万元/吨的羊绒收购价而发，在2007年此项收购价为70万元/吨，受金融危机影响的2008年为45万元/吨。“羊绒始终没让咱牧民稳当赚过钱。”赵庆元说，2007年养一只东北厚绒山羊能够获利300元，一个普通牧民家庭养200只山羊的纯利不过3万元。

　　问题的另一面，是鄂尔多斯薄弱的第一产业的真实写照。据鄂尔多斯市农牧业局相关负责人王先生介绍，当地大量土地不适宜耕作，人们只能依靠大草原生活，直到一位名叫王林祥的人意识到应该增加羊绒附加值，并在1979年创办了鄂尔多斯羊绒衫厂后，情况才得以改观。“鄂绒延伸产业链，并增加资源附加值的发展路径，影响着我们随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城市发展轨迹。”

　　那时，一句“鄂尔多斯温暖全世界”的广告语，将“羊绒”打造成鄂尔多斯最响亮的城市名片。到这里，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不断有同事追问记者“是否特意到鄂尔多斯批发羊绒衫”的重要原因了。王先生说，鄂尔多斯羊绒衫厂的发展，带来了人们梦寐以求的税收和繁荣。然而，短暂的蜜月期过后鄂尔多斯人却发现，羊与草原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很快，矛盾便爆发了……

　　从1998年开始，鄂尔多斯连续3年大面积干旱，导致可利用草原面积只有此前的20%。更严重的是，一方面是羊圈中“咩咩”叫的山羊在饿肚子，一方面是扬起的漫天黄沙席卷大江南北。尤其是2000年，经由鄂尔多斯“起飞”的“沙尘暴”号航班，经北京、山西、陕西、天津、河北、山东、江苏……一路奔向与之千里之外的上海。“当时曾有人半开玩笑，我们应该杀掉这里全部的羊，还全国人民一片晴朗的天。”鄂尔多斯市委相关负责人说，从那一年开始鄂尔多斯把山羊全部圈养起来了，并实行东部与西部轮牧制。不过，摆在鄂尔多斯决策者面前的问题依然严肃：如果不依靠羊绒，那么鄂尔多斯的未来在哪里？

　　【第二产业】

　　“黑金”造就“最富城市”

　　在2005年前后，鄂尔多斯的大草原上满是刺鼻的硫磺味儿，为了获取地下的煤炭一些疯狂的老百姓竟然纷纷炸掉自家房屋。

　　2011年9月30日，鄂尔多斯首届国际汽车展览会如期举行，包括一辆3800万元的布加迪威龙、一辆1500万元的迈巴赫跑车，以及5台售价同样不菲的宾利欧陆飞驰，仅开幕当天成交量就达到9000万元。来自交管部门的统计显示，2010年鄂尔多斯市机动车上牌量达到了8万辆，近乎于呼和浩特市和包头市上牌量总和，而且绝大部分车辆为进口高端车型。

　　2011年12月15日，在汇集了奔驰、宝马等75家4S店的铜川汽车博览园，虽没有一家4S店愿意向记者透露其销售数字，但奥迪4S店的一位负责人指了指身后销量不错的奥迪A8L说：“凭借丰富的煤炭资源，鄂尔多斯有炫富的理由。”的确，当鄂尔多斯人发现靠天吃饭已无可能后，他们认识到工业化及城市化必将成为趋势。

　　鄂尔多斯市委相关负责人说，也正是那一年鄂尔多斯的命运出现转折，先是“电荒”、“煤荒”席卷国内多省市，到2003年煤炭价格又应声而涨，此时全国人民的目光再次瞄向鄂尔多斯当地8.7万平方公里土地上，超过7成土地的下方蕴藏着煤炭资源。据统计，当地已探明煤炭储量达到1676亿吨，预计储量更高达1万亿吨以上，约占全国总储量的17%。

　　2011年12月16日，记者在通往包头的210国道上看到，满载着煤炭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卡车司机指着路边说，10年间从煤车上掉落的煤灰染黑了路边的植物。在煤炭重镇伊金霍洛旗，牧民哈尔巴拉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当地的煤炭距地表还不到百米，有时挖地基都会挖到煤，以至于不少人用炸药连房带地一起炸掉，“一晚上，就是几十车煤，几十万元也就到手了。”

　　此后，鄂尔多斯对煤矿进行了整改，规模从1.17亿吨增加到当下5亿吨的同时，也造就了包括鄂尔多斯羊绒集团等一批能源巨头。鄂尔多斯羊绒集团总裁秘书王天昌公开表示，鄂尔多斯走城市化道路的10年也是该集团突猛发展的10年，并形成羊绒、煤炭、电力、冶金、化工五业并举的局面，年销售额达80亿元以上。不过，作为目前全球最大的羊绒制品企业，该集团在羊绒行业的利润不超过5亿元。

　　鄂尔多斯农牧业局的相关负责人说，在2011年当地第一产业产值只有83亿元，占全市GDP比重为2.7%。的确，在鄂尔多斯不再靠天吃饭的10年，鄂尔多斯GDP由建市初期的150亿元猛增到2010年的2643亿元，三次产业比例也调整为2.7%、60.2%、37.1%。不过，摆在决策者面前的问题更加严重：如果资源开发速度放缓，经济发展必然迅速衰落，乌海就是最好的例子，鄂尔多斯又将该何去何从呢？

　　【第三产业】

　　“煤炭换项目”的尴尬

　　为摆脱对煤炭的依赖，鄂尔多斯决定增加工业对城市GDP的贡献比重，可结果却是众多企业纷纷为免费煤矿而来。2011年12月17日，记者来到位于康巴什新区的乌兰木伦街，掩映于蓝天白云之下的是一片蓝顶白墙的厂房，不时有工人进入厂区，这里就是华泰汽车的所在地。与之相邻的，则是鄂尔多斯装备制造工业园区，内有企业45个、总投资规模达到2000亿元，而这样的工业园区在鄂尔多斯共有12个。

　　因为工业基础薄弱，加上临近的乌海这个因资源枯竭而迅速走向落寞的城市案例，让鄂尔多斯坚定了发展工业的信心。但是，在政策实施过程中摆在鄂尔多斯市政府面前的问题同样实在：好项目、大项目，全国都在抢，鄂尔多斯该如何取胜？对此，鄂尔多斯市委党校副校长、市政府法律顾问奇海林公开表示，鄂尔多斯的发展的思路一贯明确，那就是依托资源而绝不依赖资源。

　　然而，现实却使全力谋求转型的鄂尔多斯再度回到原点，因为所有的目光似乎全部集中在了煤炭上：2005年华泰汽车签订200亿元投资合同，鄂尔多斯则用两座煤矿作为回报。随后，奇瑞汽车与鄂尔多斯签订一份200亿元投资合同，并获乌审旗纳林河矿区16.6亿吨的煤炭开采权。2011年8月，京东方宣布220亿元投资鄂尔多斯，获得呼吉尔特矿区巴彦淖井田总量10亿吨的煤炭开采权……在此前后，包括世纪互联、中兴ZET等IT企业也都是单单过百亿、单单有煤矿。

　　然而，当企业纷纷奔着免费煤矿而来，却饱受当地薄弱的基础工业困扰。目前，装备制造业基地45家企业中只有13家正常生产，而在汽车制造业基地中除华泰汽车外也只有精工恒信重卡和中兴特种车投产。更为尴尬的是，记者从精工恒信重卡了解到，该企业虽已投产2年多，但总共只生产了600台汽车，而卖掉的只有100多台。

　　一家企业的负责人说：“大企业必须有小企业来配套，但这些却正是眼下鄂尔多斯最缺少的。”不过，他们觉得这笔投入依然划算，他以当下每吨煤炭200元的利润来计算，1亿吨煤就可获利200亿元，所以即便数上百亿的投资打了水漂，仅依靠煤炭就可让企业维持运转并盈利。

　　虽然华泰汽车在2007年便具备15万辆整车生产能力，但时至今日其销售量也不过2万辆，投资之初所宣扬的“年产值600亿”也自然成为空炮，继而导致很多企业至今没有获得煤矿开采权。与此相关的，就是因为资源没有落实到位，继而导致投资企业建设缓慢或建成也不投产。记者从鄂尔多斯市政府了解到，目前鄂尔多斯重点工业园区投资亿元以上新建项目，开工率只有37.1%。

　　对此，鄂尔多斯一位政府官员告诉记者，他们并不担心企业“空手套”，“从探矿权到采矿权，都需要国土部门批准，只有企业到位一步，我们才能再到位一步。”不过，眼下其也不否认，多数企业的确是奔着煤矿资源而来的。

　　【高新产业】

　　以廉价电招商云计算

　　工业，似乎也走进了死胡同，那么以云计算为代表的高新产业，又是否会将“春天”带到鄂尔多斯呢？

　　2011年的9月9日，2011中国·鄂尔多斯云计算产业发展论坛暨招商推介会如期举办。与会期间，鄂尔多斯副市长李世镕坦言，当地政府已将云计算纳入“十二五”规划，并将其与能源重化工、装备制造业，并列为鄂尔多斯产业发展的重要板块。2011年12月18日，一位与会的国内IT行业代表金鑫向记者表示，很难想象鄂尔多斯会与当下时髦的云计算挂钩，不过鄂尔多斯的理由简单而又直接，那就是照比北京、上海等城市都要廉价的能源。

　　金鑫说，云计算既是高端产业，同时也是高能耗产业。“很多人不了解云计算，这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新技术，将远在千里之外、成千上万的电脑和服务器连在一起。”金鑫说，云计算的好处就是每秒超过10万亿次的计算能力，但缺点也显而易见、那就是高能耗。在鄂尔多斯，不但有煤炭资源，还有充足的风能和太阳能，而且能够实现近距离传输，这无异于降低了云计算企业成本。“鄂尔多斯提出发展云计算，从未超出我们的预料。”金鑫说，早在2009年鄂尔多斯便已筹划云计算基地并向国内众多IT企业发出邀请。就在2011年的9月6日，互联网巨头世纪互联成为鄂尔多斯云计算产业园中首批入园企业。而来自鄂尔多斯市政府的数据，该企业一期投资将达到60亿元，在当地建成国内首个单体电力容量超过30万千瓦的超级云计算数据中心。

　　不过，有公开报道显示，在双方的签约仪式上，淮南矿业的老总也在其列。更多的报道则显示，鄂尔多斯为世纪互联的到来同样准备了一份大礼，那就是位于纳林希里3亿吨的煤矿，而世纪互联将与淮南矿业共同开发。为招纳人才，鄂尔多斯开出丰厚条件：免除130平方米住宅5年租金的同时，工作满5年以上还将奖励130平方米住宅一套，并给予每年不少于15万元的津贴和为家属解决就业。

　　【产业转型】

　　无法摆脱“软黄金”

　　关于鄂尔多斯，人们提到最多的也是最关心的，便是其能否持续当下的繁荣？

　　2011年12月18日，上午9点刚过，在东胜区劳动力市场一隅，作为一家餐饮企业人力资源方面的主管，高岚在寒风中苦苦等待应聘者。然而，差不多一个上午过去了，面对酒店开出较为丰厚的条件，她居然没有招到一名服务员。

　　其实，在鄂尔多斯遇到这样困境的企业还有很多，当下“人”的问题成为制约企业发展的最大阻力。“如果换做是我，我当然也不愿意到鄂尔多斯。”高岚说，虽然鄂尔多斯人口不多，但是租房子可一点都不便宜，一间单价的出租价格每月可达2500元。“即便供吃供住，也很难招到人。”高岚说，当地的高房价也变相抬高了物价，“吃穿用度，就没一样便宜的。”

　　与此同时，紧缺的水资源，成遏制了鄂尔多斯的发展。记者从鄂尔多斯水利部门了解到，2010年鄂尔多斯的年降水量只有13.5亿立方米，同期沈阳的降水量则为76.26亿立方米。随着大量企业投资鄂尔多斯，水资源紧张的矛盾便凸显无疑。为换取企业发展和居民日常用水，鄂尔多斯无奈之下开始向黄河伸手。最终，通过水权置换，鄂尔多斯才勉强增加了年5亿立方米的黄河用水量。“水权置换，为鄂尔多斯赢得了水权，但是费用则要由企业分摊。”据介绍，企业将为一期工程的水权支付5元/吨的费用，在二期工程中这一数字增加到10元/吨，但即便这样仍有大批企业在排队等待黄河水。

　　到记者发稿时，赵庆元仍在大草原上继续伺弄着山羊，金鑫还在犹豫是否也该让企业搬迁到鄂尔多斯，高岚则依然在寒风中等待着应聘者……鄂尔多斯市政府则表示，资源型城市改革尚无经验可借鉴，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外界，还是应该给我们多一些时间！”

　　本版稿件由本报记者 田勇采写本版图片由本报首席记者 刘配成摄

来源：时代商报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