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村上老人们说，大牛生在缺医少药的年代，儿时得了小儿中风父母给喝了牛黄变成似牛般的痴厚人。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近三十岁的大牛还没有成家立业，父母无奈托人从河南给大牛说了对象。大牛没上过学，但自己名字“张大牛”三个字却能写出来。为能争得女方好感，大牛的父母给大牛拍照张留着偏分头、身着列宁服、上袋插支钢笔的半身2寸黑白相亲照片寄到女方家中，从千里外大牛“娶”回叫莲的媳妇到渭北村。大牛家住渭北村处于渭南渭河北岸，是有300余户的村庄。在父母操持家务下，大牛与莲过着日出日耕，日落日息的地地道道关中人农家生活，他似村东哪棵百年大皂角树，春生芽夏开花秋结果冬落叶，经历了农家户人生平凡的辛酸苦辣。

 

      大牛在生产队干农活开始是全劳动力级别，每天拿10分工。在“文革” 动乱年代，村中的记工员同大牛发生了争吵，记工员手握社员“生命工分” 大权，图报复、泄私愤，擅自将大牛男全劳日10分工级别降为男半劳日9分工。大牛只知干不管拿工分多少，像生产队饲养的黑眼圈大健牛，何人驾驭都会默默耕耘在田野。大牛虽不会扬场、用种麦楼操作播种、栽板打墙等精细技术活，但对拉架子车、扛粮食装、夜晚看守庄稼等粗重农活，他风里来雨里去，没有享受过节假日，就是全村人都过春节，大牛要到饲养室、或苹果园、或渭河南岸扎桩房子干看守。一年下来除了生产队饲养员工分第一外，大牛工分总列第二。在以农为主，学习大寨、割资本主义尾巴年代，大牛靠双手干农活挣工分，艰难维持一家生计。

 

      大牛有个特点，模仿强、记性好，尤其对秦腔戏谁哼一段，他会一字一板地不拉的记下来、吼出来。我上初中署假期间，田间参加农活休息时听过大牛的戏。至今我还记得大牛唱的“冬天合面要硬，夏天合面要软，春秋不硬不软是牛头……”《刘三做饭》、“狗身脏不干净，能传染一种黑热病。”快板《打狗》及《苏武牧羊》、《三对面》及《红灯记》李玉和赴刑场唱段等。在哪个年代，农村无电视，社员可享受到的文化生活，是每季一次公社电影队来村放电影、或某家办红白事唱皮影戏、坐台唱秦腔，或春节期间看大队排练的样板戏。在日常生产生活中偶日传来农家户收音机天气预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一地水土养一方人，农家人有农家人的活法。大牛会唱戏传遍十里八村，提到大牛名在众人中很有名。社员在农田干活，工休中听大牛唱段秦腔，尽管是老曲重唱，但仍然会带来一片欢笑声。

 

      大牛工余是割草拾柴禾，他家门前总堆积大大的柴禾集。一年到头烧火做饭不用买煤。在各地民工修渭河防洪大堤的年月，工余，大牛肩挎老茏，拿上镰刀麻绳，就到渭河滩拾柴禾。修大堤的民工会蜂拥而上围住大牛，这个给发根“羊群” 牌香烟，哪个给半个扛子馍，都要听大牛的戏。大牛就从一边吃草的羊脖子换摘下拴羊链绳，往自己脖子上一戴双手用绳一绑，边摆台架边吼起“休看我戴脚镣——”红灯记李玉合唱段，若不尽兴，又拿起放羊人的鞭子为道俱，苏武北海牧羊的吼声回荡渭河滩。这时，民工们会将在装土中挖的树根、散落的禾杆禾根送给大牛。大牛将零碎柴禾装在老茏，长的收拾成柴捆，一前一后搭在肩上，在一片“大牛明天再来” 的欢送声中，大牛满载而归。

 

      在哪佩带领袖像章热的年代，成为人人追求的时尚，大牛也是一个给力的领袖像章“粉丝” 。哪时，全村人吃水不是现在家家户户有自己的水井，电闸一合清水会流入水桶，一家吃用水不用出门。那个年代全村吃水只有村中一眼井，人们天不明就各自挑上水桶去井旁排队取水。家中无男劳力的农户用水只等他人挑完水待天大亮后，女人们才去挑水，她们挑用水极为不便。大牛就承担了似类情形的家中用水，那家需用水，大牛心中有本胀，会按时挑水送门。她们会送给大牛一个馍，或一个红署、一碗面条，以表感激，缓解大牛肚中之饥。后来，大牛给他人挑水、唱戏、干家务粗活等，除接受吃喝馈赠外，发现谁有领袖像章就索要。大伙都知道大牛的底细，大都毫不犹豫地将领袖像章送给大牛。我曾有幸见到大牛用他媳妇包头用的三角头巾，别满头巾反正面的领袖像章。说道大牛收集领袖像章还有一段插曲，大牛看 “学习毛著积极分子” 讲演时，以体现对领袖的无限忠于，就将领袖像章直接别在左胸肉上。他在家学样选了个荼杯口大的领袖像章往自己胸肉上别戴，恰好被“四清” 社教运动划为漏划地主分子的老父亲看到，就说道：“你瓜松不要命了，带你妈的个x！”谁知大牛将其父地主分子反对领袖的事报告给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兼民兵连长洪，那个年代地主成份况且戴着地主分子帽子一旦“触规”， 轻则批斗游乡，重则入监坐牢，一家人都会株连受灾。好在民兵连长洪知情达理，只罚大牛父亲义务清扫村道30天。

 

      大牛也有认死理的牛脾气，险些被戴上现行反革命的帽子。那一年元旦，大队革委会给军属送《毛主席语录》，时称红宝书。听到敲锣打鼓一片热闹声，瞬间，一帮干活的小青年放下装土的铁锹去看热闹了，这边急等运土的十多辆架子车只好停工。大伙借此吸烟唠家常。大牛说道：“把宝书放在架子上能不让人装土车会自动满，这才叫宝书！”他的一句活引来了公社、大队两级文革专案小组的调查，作为反对伟大领袖一起现行反革命大案来办，大牛被押送到公社学习班接受审察，其父地主分子也接受陪审、游乡、批判。“正在干活人都跑了，我就看不惯这些混工分的小青年，都去看热闹这活还干不干，年终决算吃西北风去！”大牛若是回答专案组人员的审察。好在生产队社员联名陈述了大牛的事瑞，上了7天学习班的大牛在社员大会做了检查，专案组宣布处理决定为：现行反革命帽子拿在群众手上，何时不老实就给其戴上。对大牛来说，此事从未影响过干农活、拾柴禾、唱戏、挑水的农家生活。
大牛走的哪年是党和国家三位领导去逝之年。时年6月，生产队最后一块小麦收割是渭河南岸50亩杨树园。收工时，队长讲道，有自行车的骑车回家，无自行车的坐支农拉麦汽车回家。大牛因拾了五、六斤小麦粒，怕被当偷盗生产队小麦论处，就用衣服包裹好小麦，淌渭河回家，不慎落入河中漩窝被水冲入下游华县身亡。大牛走时46岁，他带走了大大的柴禾集、河滩秦腔、每天9分工、一担担清水和那永远填不饱的肚皮。

 

      大牛与莲生于了5个姑娘。虽然大牛走了30余年了，如今他的5个姑娘都嫁人各自抱了儿女乃孙子、孙女、外孙子、外孙女，昔日村中土路已被今朝水泥路面代替，瓦房已被两层小楼占据，生火做饭少了柴禾集，电磁灶、煤汽灶、电饭锅、电烤箱走进农家农户，小青手通过手机联网随时听看文化娱乐节目，人们坐在家看电视、握鼠标电脑游览农技知识、秦腔眉户剧，播种收割都是机械化操作，农村取消纳粮税、种田有农补，农家人有了低保医保，小车、运输汽车、农家乐小吃……渭北经开区建设快速大发展已成为新农村走向新生活的亮丽风景线。党的改革开放政策给农民带来了最大的实惠。大牛在天之灵，你是否听到来自渭北大地“谁不说咱家乡好” 快乐幸福嘹亮歌声，你是否听到来自渭河滩“农村十大变化” 秦腔喜悦吼叫声？你是否听到渭北人民将用改革开放成果，向党的十八大即将胜利召开献礼的叫好声？

作者：陕煤韩城实业下峪口分公司办公室张梦君

编 辑：一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