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河北沧州、保定、衡水、廊坊等多个县市，近几天出现了几乎家家放鞭炮、吃罐头的奇观。这是因为流传着一个类似的说法：某地的庙或塔倒塌了，只有放鞭炮、给小孩吃黄桃罐头才能保护家里的孩子。

民间传说“神收童男童女”，也给出了规避灾祸的办法，就是放炮吃桃辟邪。从市场热销特定商品和民众闹出的动静看，这算得上有效信息。平时事涉“迷信”或民俗的类似信息，通常具有比较明显的区域性，其传播接受也有定向性较强的特点，其定向性表现于农村中老年人群总是信息敏捷，而文化程度高、资讯丰富的人对此却孤陋寡闻。就说这事，村妇老农先知，而网络达人后闻。

消息上网，对河北表示“地域歧视”的言论不少，有跟帖指“义和团、红枪会等傻逼团体的发源地”；河北的一些网友则针锋相对，称“燕赵雄风”如何如何，读来让人忍俊不禁。有位沧州市的网友说到：我们信这个谣言，是因为我们爱子心切！懂？放放鞭炮，吃点罐头 无伤大雅，管你们吊事！

我记忆中，类似传言在河北、山东等北方地区多有发生，但没想起曾因此发生过大的不良事件。距今较近的一次传言，发生在紧邻河北的山东德州市，2011年清明节前后几天，那地方传言“吃桃（罐头）可逃离王母娘娘召唤”，超市里桃罐头有脱销现象。

商业空气浓厚的今天，有人称此传言炮制属“经典的营销策划案例”，这也正常，不过，这说法忽略了民间传统的因素。传言的商业受益人虽明显，但放炮吃桃以辟邪，这做法传承有年。鞭炮和桃罐头的制造、营销人喜欢这传言不假，但他们并非始作俑者。

我不认为“神收童男童女”属谣言之列。这属于历史遗存的东西，涉及到多神信仰的民俗信息。北方部分地区有个传统的民间说法，说是农历三月三王母娘娘过生日，会来人间找金童。应对之策是吃桃罐头，这里取谐音“逃”。要是这都被定性为谣言，定性标准就太严苛。凡是涉及神仙鬼佛的事，哪有不是谣言的？

大面积传播的辟邪信息，让你吃什么、用什么，显然受到物质条件的制约，那得是市面上有、平常人买得起的东西。让你去吃千年人参、人血馒头，那是针对特定小众的信息。

河北公安官方微博进行辟谣，呼吁民众误信封建迷信。有专家表示，希望政府做到信息公开可防止谣言传播。展江说，他希望政府部门能担起责任，借助网络、电视、报纸等媒体，信息公开透明，告诉大家实际上怎么回事。喻国明(微博)也提出了类似的建议：政府或者其他机构里有影响力的人应该站出来，表达意见，平息大家的恐慌，让民众的心理有所依靠。我看了专家和官方的反应，迄今为止，建议和动作均是辟谣，局限在宣传的范畴。

可是，对“迷信”，对神里神气的事，辟谣总不是个办法。民众日常生活中，并非凡事无论大小都必须符合科学。中国人过节吃这不吃那，西方人平安夜吃苹果，按科学要求，日常好多习惯、仪式、形式，就都没道理。传言需吃桃罐头，吃去呗，反正不缺这个，爱吃多少吃多少。况且，真心相信神收小孩、吃桃能避灾的人其实难找，面对这种传言，政府不必如临大敌。

辟谣之外，政府要做件大事。这件事就是：关注儿童尤其是留守儿童的意外伤害和不法伤害问题，具体安排防范和管理措施，而长远的战略目标，即最大限度地减少留守儿童。

神收童男童女的传言迅速引发民间反应，说明家长对孩子发生意外事故的焦虑普遍加重。三月三前后最容易发生的区域性传言，到六一儿童节前后“延时发作”，其实是现实焦虑借用“被荒废传统”的隐晦表达。六一节前后，媒体聚焦少年儿童问题，许多起留守儿童意外死亡事件，刺激了无数家长和老人，尤其离家打工的家长受刺激更甚。这就是传言之现实背景和心理基础。

留守儿童超过5800万人，特别容易遭受意外伤害的最大群体存在于中国农村，这就是中国儿童意外伤害数量和比例世界居前的主要因素之一。对新形势下借尸还魂的“神收小孩”传说，政府即使当作“神谕”亦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