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画：牛力

今年5月14日，泽州县警方破获一个专门盗掘农村家族祖坟的盗墓团伙。

3月至5月，该盗墓团伙在泽州乡间疯狂作案，两个多月，盗掘96个家族坟墓，盗取其中的金银首饰转卖后从中牟利。

近日，记者前往泽州，采访这个在当地引起轰动的盗墓案。

清明上坟发现祖坟被盗

6月4日中午，泽州县周村镇下岭西村。沿着村后崎岖的山路，53岁的村民小组长曲新社，带领记者来到一块墓地。

该处墓地，是下岭西村村民樊和义家的祖坟。7个坟墓，埋着樊和义的长辈。坟墓旁边，当年的小树已长成大树，枝繁叶茂。

曲新社拨开杂草，地表露出一个直径30多厘米的洞。洞不深，阳光照亮洞底，几块人骨散落在地。“这个洞是盗墓贼打的。这个墓地的7个墓，都有这样的盗洞。”曲新社说。

樊家是下岭西村的老住户。樊和义，今年82岁。20年前，他从单位退休，带着老伴返乡生活，此后一直住在祖屋。

因年事已高，樊和义走路颤颤巍巍，听力下降。老人跟人对话，声音很大。“我爷爷和大爷爷的坟，都被盗了。”坐在堂屋里，樊和义心情激动，脸色涨红。

樊和义说，樊家100多年前从外县迁到下岭西村，至现在已有6代人。他爷爷和父亲一辈去世后，都安葬在村后山坡上的祖坟里。

每年清明，在世的后辈，都会回村，到祖坟祭奠。

今年清明节，亲人们到祖坟扫墓，突然发现很多老墓上出现大洞，直通墓底。“亲属们立刻意识到祖坟被盗了。”樊和义说，几个亲人当时就气哭了。后来，他连着好几个晚上做梦，都梦到爷爷。爷爷眼巴巴地看着他，直流泪。他从梦中惊醒，就开始失眠。樊建军，周村镇派出所副所长。“我们接警后，指派民警进行了现场勘察。”随后的走访调查中发现，樊家祖坟被盗案，并不是孤案。“清明节期间，我们先后接到十几个村民报案，称自家祖坟被盗。”泽州县公安局刑警大队一位民警告诉记者，该县周村镇、川底乡、下村乡等乡镇，都发生了祖坟被盗的案件。

神秘轿车夜里来夜里去

在村民观念里，祖坟风水事关子孙后代命运。祖坟被盗，不仅让长眠于此的祖先不得安宁，也让家族受辱。一个村民，发现祖坟被盗，怀疑是曾跟其有过节的邻村一个村民做的，上门质问人家，因此发生纠纷。

经过对案发现场勘查，民警们发现，被盗挖的墓，都在农村，多为砖券墓。与普通的土葬坟相比，砖券墓投入较大，早年只有那些家底殷实的人家才修得起。民警推断，盗墓贼是觊觎墓中陪葬品进行的盗掘，盗墓贼多在夜间作案。民警还发现，被盗挖的坟墓，距离乡间水泥路不远，盗墓贼得手后，可以很快转移。

民警们此后调阅盗墓案多发乡镇的道路监控视频，进行仔细的排查，一辆悬挂着高平市牌照的奇瑞轿车，引起民警们的注意。

3月至4月，周村镇发生3起的盗墓案件期间，这辆轿车曾在夜间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乡道上。其多于头天深夜驶入，第二天凌晨离开。

民警们摸回来的情况，引起泽州县公安局重视，要求刑警大队加紧侦破。

泽州县公安局刑警大队指派民警对该车车主展开秘密调查。奇瑞轿车车主，名叫牛晚忠，高平市人，今年3月至5月，牛晚忠曾多次倒卖样式古旧的金银首饰。

在收集到足够证据后，5月14日，泽州警方在牛晚忠家中将其抓捕。见到突然上门的民警，牛晚忠脸色煞白，很快供认其在泽州盗挖村民祖坟的犯罪事实，并供出同伙。

当日，民警们在牛晚忠亲友处，缴获部分其未来得及出手的赃物。

两个多月盗了96个墓

这个盗墓团伙，有4个成员。犯罪嫌疑人牛晚忠、李德胜、王书生，系高平市河西镇乔里村人。犯罪嫌疑人琚树清，系高平市丁壁村人。5月中旬，泽州警方对4人实施了刑事拘留。

在泽州县公安局，记者见到民警的询问笔录。根据4人交代，他们的这个盗墓团伙，是一个由老乡和朋友结成的犯罪团伙，成员入伙时间长短不一。

其中牛晚忠、李德胜、王书生，三人是同村老乡。而琚树清，是牛晚忠到丁壁村逛会时结识的。后来，几个人经常聚在一起喝酒。酒席上，曾盗过墓的牛晚忠当众吹嘘自己挖墓盗宝的经历，让李德胜等人闻之心动。后来，几个人开始结成团伙。

外出盗墓，他们分工明确，有的负责望风，有的负责勘探查找打洞位置，有的负责挖掘。得手后，由牛晚忠负责销赃。

对于坟墓里是否有值钱的陪葬品，他们事先并无把握。有时，为了不空手而归，他们会连续作案，一个晚上连挖多个墓穴。

“4月底的一个晚上，我骑摩托带着狗蛋（琚树清）从乔里村出发，顺着二级路走到李寨村。到了李寨村望头村外，我把摩托车放在路边，拿着铁锹、探杆、撬棍、手电到地头找坟墓。找到墓后，然后用这些工具挖墓。这次，我们一共挖开四五个坟，从墓里取出5件银首饰。之后，就返回高平了。几天后，我把到手的银首饰卖了。”

5月7日下午，牛晚忠、李德胜、王书生、琚树清四人聚在一起喝酒。几个人酒意正酣时，纷纷称，最近手头紧，缺钱花。牛晚忠称，他在泽州周村发现一个墓地，提议一起走一趟。

当晚7时，几个人在牛晚忠家集合。8时，4个人开车上了高速，在泽州县周村收费站下了高速。他们开到周村附近的一个乡间小路停下车。李德胜留在车里望风，其余3人沿崎岖的小路走向山里。

他们来到一个墓地，这是一个有7个墓的墓地。牛晚忠使用探杆，在前后来回敲击。选中下手的方位，他使用铁锹铲掉上面的封土，王书生、琚树清开始挖掘。十几分钟过去，几个人就打好一个盗洞。

是夜，3个人连挖5个墓。盗得一对银耳环、2个银戒指，2个银簪子。

凌晨3时，3个人往山下走去。在距离乡道不远的地方，他们停下脚步。这时，他们惊恐地发现，在他们停车的位置，竟停着一辆警车。

这时，牛晚忠给望风的李德胜打电话，发现李德胜手机竟然关机。这让他们惊恐万分，没有敢下山。在山上窝到凌晨5时，后转道走另外一条路，坐班车返回高平。

做贼心虚！事实上那辆警车是在例行夜巡，李德胜看见后急忙躲了起来，他怕手机铃声响起，把手机关了。

虽然此次侥幸逃脱，但一周后他们还是落入了法网。今年3月至5月，他们或两人行动，或四人行动，先后盗掘96个祖墓。

盗墓者家庭生活陷入困境

牛晚忠等4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何去盗墓？6月5日下午，记者来到高平市河西镇乔里村。

在乔里村，记者见到该村支部副书记韩西德。“牛晚忠、王书生、李德胜家，都是普通农户，家境一般。他们盗墓，就是不想干活想挣钱。”

牛晚忠是家中三子。早年，牛晚忠外出打过工。然而奔波多年，也没有赚到什么钱，人到三十，仍未成家。9年前，牛家二子在煤矿打工出了事故，矿方赔付40万元。二儿媳拿走35万元，牛父得到5万，用以养老。

牛父惜子，将5万元分成两份，其中1万多元给了长子，3万多元给了三子。事后，牛晚忠用这笔钱，才娶了媳妇。“父亲前些年去世了，牛晚忠不愿意种地。村里传说，他一直私下里鼓捣古董。”韩西德说，两年前，牛晚忠买了一辆车，经常夜里驾车外出。

婚后，牛晚忠与妻子养育2个孩子。自被抓后，他的妻子整日以泪洗面。“我患有精神分裂症，需要常年服药。自他被抓走后，家里乱了套。我有时控制不住脾气，就伸手打孩子。”牛晚忠妻子说，她曾想过带孩子回湖北孝感老家。“孝感夏天很热，我担心孩子受不了，一直在犹豫。”

李德胜是家中长子，前些年借钱养过猪，半年病死30头。“今年年初，李德胜借钱从外地买回几十头羊，准备办个羊场。他被抓后，家里人都慌了，根本没心思养羊，就把羊卖了，赔了2万。”站在庭院里，李德胜母亲接受了记者采访。老太太患有精神疾病，心情激动时，头部会抑制不住地晃动。

王书生，是独子。他曾在高平某基建煤矿打工，每月能赚2000多元。半年前，煤矿给工人们放长假，他回到村里，一直无所事事。“这些日子，我的眼泪都哭干了。这个不争气的娃，不能在煤矿干活了，咱可以种地养活自己，为啥去挖人家的祖坟。那是缺德的事，迟早要遭报应。”王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