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张维

　　涉及417名受害者、金额高达3000余万元的招工诈骗案，近日在山西省晋城市阳城县破获。

　　因为受害人众多，中间人层级繁多，核实和计算受害人损失和退赔数额也成了一项浩大的工程。阳城县公安局的办案民警张海峰说，这个案子办下来，办案民警个个都成了水平不错的会计。

　　在煤矿上班仅次于公务员

　　据介绍，在煤矿上班，被当地很多人认为是仅次于公务员的好工作。这种观念在2009年刮起山西省煤炭资源整合风暴后发展到极致。

　　煤炭资源整合前，煤矿工作又脏又累，收入又少。旧矿井由于安全设施差，稍有不慎，工人便会因瓦斯泄漏、矿井渗水等原因丧命。而“大整编”后煤矿职工尤其是下井的一线矿工待遇翻倍，安全保障水平大幅提高。双重魅力使得煤矿工作“身价暴涨”。家中有人在煤矿上班，是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煤矿“大整编”，让三晋大地上曾经星罗棋布的大小煤矿消失了大半。公开数据显示，2010年前后，晋城市煤炭矿井数量由262座下降到66座。

　　随着小煤窑的大量关闭，村民以前在家门口就可无条件当煤矿工人的历史画上句号。阳城县流向外地务工的农民近年激增。成为煤矿正式工人，是当地青壮年梦寐以求的工作。

　　这是报案人张霞(化名)即使举债也要把儿子送进煤矿的背景。

　　体检通知录用通知都是假的

　　13万元，是张霞与“中间人”讨价还价的结果。对方原本要的是16万元。而这，差不多是当地煤矿下井工人近两年的工资收入。

　　“前两年苦一点，以后就都顺当了”，这是张霞原本的想法，虽然于她是个巨大的数字，但“你找关系总得要花点钱”，而且“是正式工”，所以，她也不惜在银行贷款85000元。

　　为她牵线的就是邻村的杨某，和老伴熟识，“具体怎么找我也不知道”，但她信得过。一切都很顺利。从去年11月底她交报名费开始，好消息就接踵而来：先是收到体检通知，然后是盖有煤矿公章的录用通知，然后是大概春节前一个月就可以报到上班的消息。她也开始谋划着终于可以有资本给儿子说门亲事了。

　　但是，约好的时间过了，又约新的时间，“一夜一夜地等，眼睛都熬坏了”，对杨某的承诺越来越不抱希望。每月都要去银行还贷款利息的压力，让张霞也开始无力承受。她觉得这件事是办不成了，便向杨某索要13万元，几经周折，对方却只退了33000元。

　　张霞报警了，但她也没有想到，竟然由此牵出了一桩涉及417名受害者、金额高达3000余万元的招工诈骗案。杨某上面还有成某，成某上面还有李某，李某上面还有别人……而位于最顶端的真正“认识煤矿领导，能安排工作”的宋某，则是虚构了招工信息的诈骗嫌疑人。

　　“安置费”从4万炒到10余万

　　记者在阳城县看守所里见到了宋某。今年五十五岁的他，两度离婚，曾有诈骗前科。

　　被刑拘前他的身份是紧邻煤矿的一家小饭馆老板。他只有小学文化，但“近水楼台”让他对煤矿的运作有一定了解，对记者说起煤矿的种种尤其是职工待遇在煤矿整合后的具体变化时如数家珍。所以，他虚构出来的招工看上去都“有模有样”，“非常正规”。

　　“我就是想弄点钱花”，他觉得可以“靠矿吃矿”，便萌生了以“认识某煤矿领导”可以拿到进人指标为名而实行诈骗的念头。

　　但宋某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标价4万元的所谓安置费，最终能炒到十数万，很多人又借着他发了一笔横财。

　　“虚假招工涉及的各类人物关系，如同一个金字塔，宋某位于顶端，委托一个劳务中介公司招工，中介公司加价向外扩散信息，目前查明中介公司直接联系了17人，而这17人又都以为奇货可居，告诉亲朋好友或其他认识的人，这些人又去寻找那些真正有需求的人，并从中收取一定的好处费，‘层层扒皮’的结果就是到了最底端的受害人那里，变成了十多万元。整个看上去还类似传销的诈骗网。”张海峰告诉记者。

　　另外，犯罪嫌疑人宋某采取伪造印章、通知体检等手段，“让受害人相信事情正朝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其间还以领导出国、协调关系等借口，让中间人将钱打到指定的账户，从而达到快速敛财的目的，可以说整个诈骗过程环环相扣。”张海峰说。

　　警察找上门来才如梦方醒

　　宋某已被刑拘，对于涉案的劳务中介公司和中间人是否构成诈骗也在核实中。花巨款找工作的受害者，都是家境不好、急于通过到煤矿工作改变经济状况的农村家庭。

　　如另一受害人郭某，所在山村极为偏僻，其家中更是经济拮据，儿子娶媳妇难成为他的一块心病。当有人告诉他煤矿正在招工，交五万元安置费和一万元报名费就可以被录用，他也毫不犹豫地四处借款，凑齐了费用交给“高人”，甚至还将好消息告诉同村村民，让他们也去试试。当警察找上门来告诉他真相时，他还在满心欢喜地等待上班的通知。他想不通，手里的安置工作协议书和体检合格的通知看上去都很正规，怎么会有假？

　　和郭某一样懵然不知的受害者有很多，直到警察上门告知。“他是我亲戚，怎么会骗我”，“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不会骗我吧”，这些是警察找到受害者后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核实追赃成公安局浩大工程

　　张海峰坦言，办案过程中感觉最难的是追赃。宋某已经挥霍掉一部分骗来的钱，而那些“层层扒皮”的“中间人”，有些则以自己“以为是做好事、帮别人，收点钱也应该”为由而拒绝退款。

　　例如，为张霞儿子张罗着进煤矿的杨某，每一次都向张霞多要，少则几千元，多则一两万元。在张霞要求退款后，上家退回6万元，到张霞手中只有33000元。

　　“许多中间人有不劳而获的心理。觉得提供了信息，打几个电话勾连一下，就该从中赚些钱。”张海峰说。

　　阳城县公安局刑侦三中队中队长成军锋表示，社会上的一些不正之风，让受害者相信花钱可打通路子，也让犯罪嫌疑人钻了空子。张霞就曾说过：“见到别人有通过关系花了钱进了煤矿的，只怨我自己没有那个命，没有找对人。”

　　阳城县公安局政委都慧敏介绍，阳城县公安局已冻结及扣押赃款560余万元，进一步深挖、审理和追赃工作正在紧张进行中。“这类诈骗性质恶劣，无论是对百姓财产安全和生活安定，还是对社会诚信的伤害都非常大，我们将坚决打击，惩恶扬善。”都慧敏说。

　　本报晋城(山西)9月29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