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淑萍：月亮瘦了 | |||
| 煤炭资讯网 | 2014-3-22 17:40:34 小说、故事、杂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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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小儿子来电话了，说是最近工作繁忙，无法顾及家里，要老两口过去给孙子做饭。孙子的吃饭问题可不是芝麻小事，容不得推脱。老两口闭窗锁门，收拾停当，背上鼓鼓囊囊的土特产颠颠地赶往长途汽车站。 四个多小时的“跋涉”总算到了儿子家。小孙子笑脸如花，儿子、儿媳殷勤有加。从孩子们欣喜的眼中，老两口似乎看到了自己的老有所为，心里不免温温热热起来。 接下来的四五天，正如儿子电话里所说的，小两口的工作太忙，中午加班不说，晚上还得顶着星星回家，饭不能按点，觉没有整宿。老两口看在眼里，不禁自责起来：孩子早出晚归，这么辛苦，这几年竟没能帮上….. 总算逢了星期天，一家人凑齐在饭桌旁。不料，儿子无精打采，只低头扒拉饭菜。老太太心疼，关切地询问，儿子抬起头，满脸倦容。 “压力大，来回挤公交，买辆车又……唉！”儿子鼻音嗡嗡的。 “他想买辆车，可还差七万块钱。”儿媳赶紧着补充。 老两口听了，相互瞅瞅，没有言语，儿子儿媳也不再说话。只有孙子嘘嘘啦啦，吃得香甜。 入夜了，老两口翻来覆去，儿子买车的话搁在了他们心上，轻轻的却覆着重力。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两人絮叨起家事。小儿子买房的时候，老两口将多年卖瓜瓜菜菜积攒的三万元钱拿了出来，又瞒着大儿子到信用社为小儿子贷了五万。之后的两年，老两口没日没夜在地里刨，又是蔬菜温棚，又是养羊养猪，总算将信用社的窟窿填上。去年，县里修路征地，将家里四亩多地征去，老两口手里有了十几万元的补偿款，两个儿子儿媳都是知道的，眼下小儿子遇到缺口，怎么办？老两口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扑闪到天明。 第二天，老两口跑去银行，从携身带着的卡里取了七万，晚上的时候，中了彩票似的儿子儿媳，喜滋滋地趴到电脑上查看车讯，忙得不亦乐乎。而老两口显然是累极了，早早地睡去了。 很快，在响亮的鞭炮声中，一辆漂亮的轿车停在了楼底下。那是儿子的车呀，老两口有些激动，心里颤巍巍的。 车买回来了，儿子儿媳每天下班果然及时。家里的一日三餐变得井然有序。儿媳还对婆婆说：妈，你累了，我来做饭，你的孙子嚷着要吃我做的饭。 日子就在一日三餐中过去了一月有余。老两口每天擦擦桌子，扫扫地，再打个酱油买个菜，让家里的生活气息缭绕着，之外呢，就是到楼前楼后转转，但是除了空地上的花草亲戚似的向他们摇头摆手外，始终未能碰见半个可以上前拉话的面孔。大城市竟是这样的狭小啊！老两口心里闷闷的，连茶饭也失去了滋味。晚上出去院子里走走，看见头顶饱满的大月亮起了绒绒的毛边， 母子连心。老家县城里教书的大儿子恰好打来了电话。大儿媳要做手术，问老两口能否照应一下。媳妇做手术，更是大事，再偏心也不能不分轻重。老两口忙忙地收拾衣物，等不及小儿子下班，就奔长途汽车站。 到了大儿子家，大儿媳随后住进医院，做了胆结石手术。老两口每天买菜，做饭，细致有加，也能帮大儿子一把，他们心里欢实。可是，两个月后，一件事的出现，让老口再次辗转难眠。 学校新建家属楼，大儿子很幸运地排上了号，可是房款还差十万。环视大儿子现住的房子，老两口认为儿子买套更宽敞的房子也是应该的。况且小儿子那边…..老两口有些不安，商量一凡，很爽快地给大儿子承诺：那十万块钱我们给你。 其实，除去给小儿子买车的七万，土地的补偿款只剩下九万来块。老两口趁着出去买菜，跟自己老表妹张口借了零头，凑够十万交到儿子手上，自然是皆大欢喜。 老两口长长地出了口气，对两个儿子总算是一碗水端平了。 大儿媳身体恢复，能去上班了，老两口返回了村子。可是，忙完白天，夜里躺在炕上，一种细细微微无法言说的东西总在擦拭他们的内心，是什么呢？ “再养几只羊吧…..哎，别把有些事情想得清水似的透彻…..”听着老头的话，老太太没有吭声。她只是转过身，对着窗户。 透过玻璃，黯淡的月光无力地疏斜进来，她抻了抻脖颈，瞅见了一枚薄薄的月亮，被树稍挑着。老太太流下了眼泪，她总觉得月亮瘦了，瘦得清清凉凉的 …… 而半年之后，放羊晚归的老头在他人生的第七十一个夏季里，永远地躺在了失控的三轮车的轮胎下。 交到老太太手上的是肇事者赔偿的丧葬费和老头放羊的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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