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承捷:傻 三(小说) | |||
| 煤炭资讯网 | 2014-7-7 11:03:55 小说、故事、杂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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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傻三姓甚名谁,哪方人氏,更不知他是何年何月来到矿山。
傻三长得牛高马大,黑黝黝的脸上镶嵌着一对烂兮兮的渣巴眼,他的嘴唇很厚,厚得往上翘,翘得时常包不住他发黄的牙齿和腥红的牙肉;他说话的声调里蕴含着表演相声那种不男不女的艺术味;他走路时爱甩开阔步,紧握两个拳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之势。 傻三是个体搬运工,我时常见到他,不是挑着,就是拉着。他弓成近九十度的腰,拉着一辆装满煤或物的破架车,一步一叩首,后面是小个子搭档帮着推车。小个子像长者,又像是主人,一路不停吃喝或训斥着傻三,这使人联想起农夫在田里驭牛时的情景。傻三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一个劲地往下淌。偶尔,傻三也会愤然回首,像头打人牛,瞪起那充满血丝的渣巴眼。这时,小个子就不言语了,若他还不住口,傻三就会丢下枷担,昂着头,跑到一边充哑气。小个子气得手舞足蹈,扬言不给傻三饭吃,或是赶走他。顿时傻三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又乖乖的套上枷担。
别看傻三的日子过得艰难,可他也会高兴,也会潇洒,只要枷担一松,他兴奋得像头小黄牛,一蹦一窜,沿路高歌。他的发腔,不知川腔、京腔、是越剧、还是梆子……他的唱词难听清,也很难弄懂。有时他会不声不响地挤进人群,突然亮开歌喉:“啊……了得,了得,这还了得……”他高腔吓飞了树上的鸟儿,吓哭了人家的小孩,吓散了拥挤的人群。当人们回过神来,发觉是傻三,就异口同声地连声咒骂道:“你要死了啊?!来这里拌命…… ”傻三只是“嘿嘿嘿”地笑着猛跑。
傻三唱歌,不讲时间,不讲地点,他是何时高兴何时唱,何处喜欢何处狂。他的歌声可响彻在黎明报晓前,也可嘹亮在午后和子夜……
傻三人傻,可心眼好,无论谁家有婚、丧大事,傻三都爱前去帮忙干些力气活。傻三拉车时,见到老年人背着东西,他就不由分说地抢过,放在车上,免费服务。有些胆小或不了解傻三的,被他粗鲁的善意,吓得直嚷:“抢人啰,抢人啰…… ”这时,傻三会生气地将他们的东西丢下车。
一次傻三挑着煤,遇上一位生病的老人。傻三丢下担子,硬把病人背进了医院,可他的煤却被别人挑走了,那次傻三险些被炒了鱿鱼。傻三也有帮倒忙的时候。有回别人托他顺路捎半背煤回家,傻三在途中却忘了去处,直找到半夜,他却敲开了一个科长的门,科长以为煤是偷的,就打着官腔紧紧地追问,吓得傻三连滚带爬地逃走。第二天科长把煤送到了有关部门,闹得满城风雨。
傻三不光是挑煤、拉车,他还下过海。那年黄桷兰上市时,傻三炒了“老板”的鱿鱼,自己提着花篮,当上了老板。当时黄桷兰两、三角就能买到一串,不知是哪个缺德鬼,硬说傻三货最好,至少也值八、九角钱一串。于是傻三高兴地提着花篮:一会跑闹市,一会窜商店,一会到电影院,一会又去舞厅前,沿路都响亮起他那悠扬滑稽的叫卖声,调皮的小孩跟着后面帮腔,还有个别小青年也在帮忙喝彩助兴,看热闹的人增多了,可做生意的却找不到……
傻三的老板梦彻底破灭了。不久他又跟着小个子搭档,干起了搬运活,傻三又拉着那辆破旧不堪的架车,重新一步 一个脚印地踏着他坚实的人生步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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