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性格，让我无法抛弃此刻的想象而安然入眠，于是，我拨通了在西安带侄女看病的母亲电话，问了母亲的近况，让母亲吃好注意安全，母亲说她一切都好，随即，母亲压低声音，用惊异的口气对我说：”你知道不，‘完结子’把人杀了，还把人肉煮的吃了，哎，他往常天天说要吃女人肉呢，这下可真吃了！"我问母亲：”我刚听说了，他为啥就要走这一步路呀，他一个男人家，借女人钱干啥呢，况且能借多少钱，还至于用命去交换？“母亲叹口气说：”就是，你说能把人羞死，一个老汉，还干那种事，要说是偷个啥，抢个啥的，人还能原谅，真是......"母亲向来不在孩子面前谈及性方面的问题，就是脱衣服、洗澡也不让孩子看到，看来，”完结子“事件对母亲的灵魂震撼实在太强大了，她才心有余悸地给我说起这事，语气里有庆幸也有后怕。

      母亲说：“你看，小时候你们经常去‘完结子’家里玩，谁知他是那样的人，这么坏的人就生活在身边，想起来真是害怕啊，还好，哎，还好......孩子们都好好的，真是万幸，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啊！” 我说：“是啊，是很可怕，人呀，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母亲接着说：“你还不知道啊，他被抓去，一审问，他招出了他犯过的所有的罪，他的手里一共有六条人命啊！”

      又一个晴天霹雳，震得我脑袋翁一声。一条生命终结在”完结子“ 手里，已经让人恐惧不已，这一下子又多出那么多无辜的生命，他怎么会成为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罪恶滔天的恶魔呢？惊悸之余，我问母亲：“一个人怎么会真去吃人肉啊，我实在是想不通！”母亲说：“据公安局的人员分析，能有如此残忍而隐秘的杀人、碎尸、藏尸、甚至吃人的娴熟手段，绝不会是第一次杀人、吃人，或许还有人命在手，结果，一审讯，他果真招出了其他杀人案，但是，据公安局人员对他的心理轨迹进行剖析，他吃人之事应该在他青壮年时就发生过，也许是60年代大饥荒造成的后果，也许是其他原因导致他食人肉而尝到了一种特殊的刺激和无法抹去的心灵扭曲，这种阴影便一直在他邪恶的灵魂里潜藏，遇到邪恶的人、相似的情景或他思想崩溃时，便去杀人泄愤。”

      我嗯、嗯地应承着母亲，母亲继续说：“听说是‘完结子‘欠了这彬县的女人十万元钱，那女人五次三番去要钱，完结子实在没法了，便答应给那个女人八仟元钱了事。”我问：“是赌博欠女人的钱吗？那他老婆咋不给他钱，让他去还清赌债呢？””完结子“ 的钱我知道一直由老婆掌管，老婆是很会算计的一个女人，给他的生活费屈指可数，再要有额外开支，想从老婆哪里讨点钱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他平时还爱打个麻将，若是赢了，张着大嘴兴奋地哈哈大笑，非得把赢到的钱一分不少要回来不可，倘若是输了，便青筋暴起，站起来斜着眼，吸溜着鼻涕大声吼叫说是别人故意放糊，害他输钱，他不服，边骂边走人。自此，他若再去玩麻将，别人都会起身离开，也有好事的问，你有钱吗？“完结子”便青黑着脸从口袋里摸索出少得可怜的钱摆在麻将桌子上。

      我还想继续再问母亲，母亲支吾着不愿意说，我也不好意思再追问，正好，从电话那端传来小侄女睡醒的声音，听到她在母亲身边甜甜地叫“奶奶”，母亲便对我说：“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去，我看孩子去。”我和母亲道了再见，躺在床上，帮女儿掖了掖被脚，亲亲她的额头，看着已经酣然入睡的女儿，她红彤彤的小脸上洋溢着甜美幸福的光芒，抚摸着这一张可爱的粉脸，使我无限幸福满足。另一端也传来了匀称的呼噜声，窗外的路灯也已经熄灭了，巨大的黑开始笼罩住这寂静的雨夜。是的，夜已经深了，我该睡觉了。

      我关掉灯，合上眼睛，准备入睡，可是，眼前总是”完结子“ 杀人、吃人的情景再现和他狰狞丑恶的面孔。悲哀、恐惧、好奇、也有些许的同情等等情绪五味杂陈，使我难以入眠，我上了网，查看有没有在线的老乡朋友，果然，还有一个头像坚强地在这深夜为我亮着。她，孩子老公不在身边，比我多了空余的时间，也比我多了许多的孤独和寂寞！我一阵窃喜，索性，拨通了她的电话，去一探究竟。

      电话铃音在深夜是那样的空寂又清晰，只响了两声，她便接通了我的电话，我还没来得及问她好，这个急性子的家伙，便在午夜的寂寞中失记慌忙地惊叫：“老妹，你知道吗？就是那个 ”完结子“杀人吃肉了，恐怖死了，咱们那时还经常去他家玩呢，这么一个魔鬼就潜藏在我们身边，我们竟然没有发觉啊，那时，我老说见着那个”完结子“害怕呢，他长得就像个杀人犯，你还说不怕，看，妹子，我的预感强烈吗？”我说，还是姐姐世事洞明，妹妹不及！她是一个典型的“蒋家外甥”，只要表扬她，她就会热血沸腾，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姐姐讲讲作案动机、过程好吗？” 她说，好，你听着，于是，一场荒唐、悲凉又邪恶的杀人悲剧便呈现在我的眼前。

      原来，自从 ”完结子“的继子挣了钱给母亲从市里买了一套豪华楼房以后，”完结子“就长期和老婆分离生活，老婆在市里给小儿子带孙子，”完结子“在矿上给大儿子带孙女，老婆不回来，”完结子“去了市里，不到两天就和老婆大吵一仗，气愤愤地回家，一个人便在他的平房里出进转悠，上山去摘野果子，挖五爪子菜，很晚才下山。偌大的矿区，竟没有一个是他的知己。由于长期不与人接触交往，他的性格越发的怪异、暴虐，眼睛里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叫人看了瘆的慌。

      这期间，他接触了一个陕西来的戏子，孤独的他迷上了能说会道的她，他从自己的零花钱里挤出一些给那个戏子，以讨取戏子的欢心。戏子家在农村，听闻现在的煤矿工人都很有钱，看到这个高喉咙大嗓门的男人对她如此着迷，心里想着或许能从他的头上炸一些油水出来，这样一劳永逸的事，她何乐而不为呢？......也省的自个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受苦受累，还过不上好日子。

      自从有了“想好”， ”完结子“ 于是从女儿处要一点钱，说是自己打麻将输了钱。过一段时间又从儿子那里蹭一点钱，说是自己想买一些好吃的。儿女们碍着面子，开始也给他一些，但是，慢慢的，他们的母亲知道了此事，便叮嘱子女不要给”完结子“ 钱，”完结子“ 的钱路断了，他跑回市里的家一顿大骂，要老婆把他的工资卡交出来，自己要一个人过日子，老婆是一个很有主意的女人，任你骂得翻天覆地，就是不给你工资卡，她知道掌握住了男人的经济命脉就是掌控住了男人的命运，”完结子“ 骂累了，灰头土脸地跑回了矿区，见到戏子，承诺说，你别担心，等年底发了奖金，我再把定期存款一取，加一块我给你十万元，让你好好风光风光，我是国家职工，儿子是大老板，老子啥都缺，就是不缺钱。”完结子“ 说的信誓旦旦，戏子听得喜笑颜开，于是在物欲流淌中，在各自的小盘算中，在矿区蔼蔼暮色中，一场色情剧正在激情上演，一匹垂死的老色狼涎着三尺长舌，将一只心怀鬼胎的狈揽入他猥琐的怀抱，在充满豆腥味的暧昧房子中，淫邪的勾当里早已经埋下了罪恶的根源。

      善良催生和平，邪恶滋生恶果。”完结子“如是遇上一个正派女人，也不可能发生任何情况，但是，他偏偏在空虚寂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以出卖灵魂、藐视肉体，走捷径为生的女人，于是，俩人各取所需，各取所长，一个要满足他膨胀的欲望，一个想得到她梦寐的金钱，俩个一拍即合的乌合之众，蝇营狗苟、偷偷摸摸地地穿梭于矿区各个隐蔽的角落、爬行于矿区的青山绿水间、辗转于山坡下的青砖瓦房里，用灵与肉，金钱与赤裸，在热情而淳朴的黑土地里种下了一颗罪恶的种子。

      啧啧， “完结子"有相好的了！矿区的退休老职工如是说。若是在白天，一些无所事事的老职工就目送着戏子花枝招展地进入 “完结子"的平房，再在外面等待着 “完结子"把他的”相好“笑呵呵地送出来，看戏子挺着圆滚滚的胸脯，扭着肥硕的屁股远去，守在门外的老职工便讪笑着对 “完结子"说，哎，老不正经的东西，你还能吃动么？不要得上了怪病，小心老婆知道了把你的腿打断！ “完结子"此时一脸得意的笑，他吸溜着鼻涕，底气十足地喊道：”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健壮得很！你个老东西也想尝尝鲜吗？怕是你没有那个本事了吧，吃不上葡萄还嫌葡萄酸。再说，我是一个怕老婆的人吗？我有的是钱，我想干啥就干哈，谁也管不着我！“

      “完结子"我行我素，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说道和看向他的怪异的眼神，他一生经历了太多这样的场景，他习以为常了。随着日子一天天逝去，他和戏子愈发打的火热，而他欠戏子的承诺也愈来愈多。这愈来愈多的索取和愈来愈多的承诺如一座无形的山，在他俩的心里堆积， “完结子"释放了欲火，堆积了焦虑。戏子”用心“辛勤付出，堆积了欲望。平静纯洁的矿区被这一对野鸳鸯的奇闻趣事激起了朵朵污秽的涟漪，人们摇着头，叹息着说：看吧，这个 “完结子"，总有一天会闹出事来。

      春去夏来，一转眼，到了陕西麦收的季节。此后的每一次，戏子和 “完结子"媾和完毕，戏子都要向 “完结子"索要欠款， “完结子"每次都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一定给。但是，行走于江湖中的戏子也不是孬种，她渐渐识破了 “完结子"的财政空虚和对她的推脱，在索要不成的情况下，他向 “完结子"下了最后的通牒：若再赖着不给，她就去找 “完结子"的老婆和儿女，把他们之间的事情都抖露出来。 “完结子"气急败坏地再次保证，给他时间，他一定想办法把事情摆平。于是，戏子要求 “完结子"给他打个十万元的借条，若不打，她从此就和 “完结子"一刀两断，还去找 “完结子"的家人去理论。 “完结子"一方面垂涎戏子妖媚的肉体魅力，一方面怕戏子真去找了狮子吼的老婆，另一方面，也是出于缓兵之计，他按照戏子的要求打了借条。于是，一张借条，在滋生恶果的温床上，上演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雨夜惊魂。

      且行且缓中，又到了孩子高考的日子，戏子又以她的小儿子上大学需要钱为由，再次索要 “完结子"欠她的帐，况且，这次，戏子以为自己有更加充分的证据找 “完结子" 承担还款的责任。在利益冲突面前，往日的“和谐”不复存在，戏子的步步紧逼，每次行事的不配合， “完结子"的空虚悔恨、懊恼无能，慢慢地将往日的所谓“美好”一一掩埋，俩个人心里都被愤懑，怨恨，欺骗填充，在适当的温度里，这种怨恨的火必将熊熊燃烧，酿成一场无法挽回的人间悲剧。

      雨季连绵，如苍天的泪不断掉落人间，为人世间这无边的愚昧、荒诞、无知而哭泣。她伤心流泪，却不知如何去劝导天幕下那些行走在灵魂误区的苍生，使他们知廉耻，讲信义，使他们快乐幸福地拥有生命，使自己有罪的身子不要再沾染上尘世的另一层罪孽。那晚，她用狂流的热泪，用电闪雷鸣。用山洪暴发来提醒人们：大爱无边，回头是岸，凡事，适可而止。可是，戏子和 “完结子"被魔鬼撒旦迷糊了心智，他们违反天伦，在咆哮的雨夜里，恶灵占据了他们邪恶灵魂，他们一步步向心魔靠拢，用欲望去点燃惨绝人寰的人间惨剧。

作者：麦惠子

编 辑：晶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