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人行道路口，望着川流不息的车辆等待红灯变成绿灯。突然有人拽住我的胳膊，并亲切地称呼我“她牛姐”。我回头一看，是一个60多岁有点佝偻的瘦小老太太，头发稀少而花白，满脸纵横交错的皱纹，似乎在无言的诉说岁月的沧桑。我看着老人觉得有点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她是谁，不管她是谁我还是亲切的喊她阿姨。老人看出我的迷茫，忙说我是萍萍她妈，你还请我吃过饭你记不得了吗？我才突然想起曾经的室友萍来。记忆将我拉回到二十年前的岁月烟尘往事中……

    那是特别看重工作的九十年代，一国企面向社会招工，我们这一批年轻人就这样顺利地拥有这份工作。萍就是那时和我一起进厂的，并分到一个寝室。我们寝室一共四个人，还有两个比我稍微年长的姐姐，四个来自不同地方不同家庭的人，就这样开始同居一室的生活，在生活中逐渐建立起友谊。那时候的我们都青春年少，都怀揣梦想走上工作岗位，我和另外两个姐妹边上班边自修各自喜欢的专业，一到下班时，我们各自埋头学习自己的专业课，唯独萍和我们爱好和追求不一样。

     萍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一个，那年她18岁，刚从某技校毕业。她个不高，也并不漂亮。她很喜欢将那些色彩缤纷的化妆品涂抹得很浓，很厚，尤其是口红涂抹得鲜艳夺目，一头短发总是染成金黄，那种很不得体的妆容显得有点不伦不类。平时说话做事有很多细节让人感觉不舒服，走路特别重，关门特别重，放东西特别重，就是那种重手重脚的人，说话嗓门大，同寝室的两位姐们很不喜欢她。

     萍是来自一个普通矿工家庭的子女，她还有个弟弟正上初中，父亲因工伤丧失劳动力，只能干些地面辅助工作，工资很低，母亲长年累月靠捡遗落在井口外面的煤块卖，以补助家用。

     萍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家境而体谅父母，反而在厂里吹虚说她家很有钱，父亲是当官的。买的几十块钱的东西非要说成几百块，还经常摆阔，为的是想提高自己的身价，想得到别人高看。她每月的工资不够花，就回家逼父母支援。她就这样享受着虚拟富人的生活，但她每个月入不敷出的钱包还是不能为她的虚荣买单。在她的虚荣心和欲望的驱使下，她的人格再一次出现偏差，居然瞄上了我的工资款。

    那时候我是车间会计兼工资员，那天是厂里发工资，工资款是在快下班的时候才批下来，有的工人还没领到钱就下班了。晚上下班时，我将剩下的几千块工资款带回寝室锁进抽屉里。在放钱时我没想过要避开谁，我想都是同居一室的姐妹。第二天早上上班时，我却怎么也找不到开抽屉的钥匙，寝室里的人包括萍在内，跟着一起翻遍了整个寝室的旮旯角落也不见钥匙的踪影，其实大家都已心照不宣，明白钥匙的去向。后来同寝室的马姐提议报警，马姐以最快的速度去了厂里治安室，还没等治安室的人赶到，钥匙就被萍“找”出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萍结识了她的一帮志同道合的姐妹，和一帮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每到周末，她们打扮得花枝招展结伴去铁路俱乐部跳舞，她学会了抽烟喝酒，甚至夜不归宿，我多次苦苦劝说无效，她仍然沉迷于灯红酒绿的生活。

    有一天萍的妈妈来了，萍的妈瘦小而朴实，那满脸的皱纹看上去和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点都不相符，我是第一次见到她。萍见到她妈立即哄她走，叫她妈永远别来她单位丢人现眼。她妈妈声泪俱下，诉说着家里的不容易和她这些日子对萍的担心牵挂……萍烦躁地摔门而去。萍的妈妈正欲去追，门碰的一声被关上，门与门框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整个楼道里无情地回荡。萍的妈妈心碎地跌坐在床上，任由泪水在憔悴的脸上流淌。我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狼性的孩子。

     待阿姨心情渐渐平复，我带她到楼下饭店吃了饭。临别时，阿姨用还嵌着煤灰和长满老茧的手，边抹泪边说萍太不懂事了，让我多帮帮她，还一个劲地向我道谢……看着阿姨远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很心痛。

    后来，萍长期贪玩没心思上班，跟她的一个男朋友走了，离开这个单位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听阿姨说萍在经历了很多事情后变了，变得和从前判若两人。她现在生活得不错，也懂得孝敬她们。

    萍具体经历了些什么我不便追问，但迷途知返是让人欣喜的事情。曾经年少无知的她，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事情才让她大彻大悟，最终在亲人们不离不弃的温暖包容下，在岁月的洗礼中，逐渐蜕变成好女儿，好母亲，好妻子……真的为我曾经的室友感到高兴。

作者：攀枝花市攀煤花山矿 牛雪华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