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用日历，不用月历。

     每年的元月，我都会把一本新日历挂在墙上。厚厚的一本日历是整整一年的日子，每扯下一页，它新的一天便笑嘻嘻地等待着我去填满。随手一翻，光溜溜的纸页花花绿绿滑过手心，散发出油墨的芬芳。那一刻我心里是快活的，我居然有大把大把的日子，可以做很多的事，好好地工作。前边的日子就象是一个个空间，生机勃勃，宽阔无边，迎面而来。人的一生不是一个漫长而又巨大的空间吗？一个个“明天”，不就象是一间间空屋子吗？就看你要把什么东西搬进去。可是，时间的空间又是无形的，触摸不到。凡是使用过的日子，立即就会消失，抓也抓不住，了无痕迹。也许正是这样，我有时便会感受到岁月的匆忙与虚无。

 

    一位是“双职工”的工友曾对我讲一件事，他们很敬业，天天忙着上班，谁也顾不上认真看对方一眼，几十年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工友忽然惊讶地对老伴说：“哎哟，你怎么老了呢！你什么时候老的呀？我一直都在你身边怎么也没发现哪！”妻子受不了他脸上那种伤感的神情，就去做了美容，去了皱，还除去眼袋。但他一看，竟然流下泪来。时针从来是不会逆转的，光阴岁月，就象阵阵呼啸的风或闪闪烁烁的流光，最终留给人们的只有无奈而频生的白发，消耗中日见衰弱的身躯。

 

     我不能每天都从容地扯下一页，因为每扯去一页用过的日历，就象扯掉一个生命的页码。特别是忙碌起来，工作、学习与写作，看见几面或十几页过往的日子挂在那里，黯淡、沉寂和没用。被时间掀过的日子好似废纸。可是当我把这一沓用过的日子扯下来，往往不忍丢掉，而把它们塞在书架的缝隙或夹在画册中间，就象是从地上捡起的落叶，它们是我生命的落叶！

 

    我曾经读过一篇一位亲历者描写唐山大地震经过的文章。他当时住在长沙路思治里12号那个顶层上的亭子间被彻底摇散，震毁。他一家三口象老鼠那样找一个洞爬了出来。当他双腿血淋淋地站在洞外，那感觉真象从死神的指缝里侥幸地逃脱出来。转过两天，他爬上那座狼咬狗啃废墟般的破楼，钻进他那没有屋顶的房间，这时，突然发现一堵残墙上居然还扯着日历，那蒙满灰土的纸页显示的正是地震那一天：1976年7月28日，星期三，丙辰年七月初二。他伸手把它小心地扯了下来，他说，如今它已经成为个人生命史刻骨铭心的珍藏。

 

    由此，我懂得了日历的意义，它是人们生命的忠实记录，好似一本日记，无形地记载着人们每一个的遭遇的、面临的、经受的以及本人的应对与所作所为，还有改变自我的和被自我改变的。为此，每当到了一年的最后几天，我都不肯再去扯下日历，总是把这几页保存下来，这可能是出于生命的本能，我不愿意把日子花得精光。你一定会笑我，并问我这样就能保存日子吗？我便把自己在日历的最后一页上写的四句诗拿给你看：岁月何其速，哎呀又一年，花叶全无迹，存世惟诗篇。

 

     正象保存葡萄的最好方式是把葡萄变为酒，保存岁月最好的方式就是致力把岁月变为永存的诗篇。我时常在问自己：为什么喜欢日历？我想是因为日历具有生命感，或者说日历叫我随时感知自己的生命并叫我思考如何去珍惜它。

作者：川煤集团广能公司绿水洞煤矿 蒋昌明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