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假期还未过完，微信群里就传来小学启蒙恩师罗湘莲因病逝世的消息。我简直无法相信，在我印象里，罗老师精干、凌厉，一副神彩奕奕的模样。她退休后我还在某学校偶遇过她，精神攫烁的很。何况也只是六十不到的年纪，好端端地怎么会忽然就患了绝症，说去就去了呢？我一度希望这是误传，然而却终是真的。伤痛之余，我不禁又忆起恩师的点点滴滴来……

    我是1984年从农村到红卫煤矿二子校读书的。从一年级始，罗老师就是我们的班主任，教语文。那时的她不过二十来岁，年轻、漂亮、穿戴整齐却一脸的严肃，说起话来一字一句，很是让人有些畏惧。我常怀着崇拜的心情看她勾着兰花指在黑板上板书，然后转过身，用修长的手指点着生字一遍一遍的教我们念“sh-ang-shang,上……”课堂上，罗老师鲜少跟我们说笑，她那双眼睛像把亮晃晃的剑，能一边教我们读课文，一边扫视全班，只要谁打瞌睡或做小动作，就会徐徐走到你身边来，或用手轻捏起你的鼻子，或拿着教棍轻打一下小手。如果这时有人忍俊不禁想笑，忘了念书，罗老师的眼光就会瞟过来，盯着你，让你硬生生的把笑意憋回去，把眼神放正到书本上。罗老师要求我们坐有坐相，站有站姿，凡上她的课，背要挺直，写字离桌三尺远。否则，练习坐相站姿十分钟，腰酸背痛的，让人自然地长了记性。她常说：“习惯要从小养好，我可不希望教出小驼背、小瞎子。”记得那时我们这个年纪有三个班，但数罗老师教的这个班纪律最好，老师在与不在一个样，同学间扯皮打架的事也少见。

 

    罗老师出身农村，全靠着自己发奋读书考了师范学校，才跳出农门，分配到子校教书的。所以，她总爱说读书才会有出息，读书改变命运。如若谁不认真读书，她就故意作出不欢喜的模样，让我们学习丝毫不敢怠慢。为提高我们的读书兴趣，她利用我们小小的虚荣心，在班里开展背书、抄课文、默写生字比赛，并办了一个红花栏，谁每周做得好、进步的快，就奖一朵小红花。当时那红花可没得卖，全是罗老师用小剪刀一朵一朵的剪出来的。那红红的、精致的纸花贴在墙上仿若闪光的星星，让我们分外垂涎。当时，班上个个都拼了劲的想拿小红花，同学间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数谁的红花多。而且，罗老师还特别会讲故事，什么安徒生童话、格林童话常常娓娓道来。在她嘴里，我们认识了与七仙女、铁拐李完全不同的美人鱼、白雪公主，也激发了求知的渴望。每当下课，同学们就叽叽喳喳的围着她问为什么人能长出鱼尾巴，为什么小矮人不能长高……为填补我们看课外书的渴望，她干脆把家里的小人书和童话书悉数拿来，并动员家有藏书的同学把书拿来，在教室墙角设立借书角，鼓励我们放学回家多读课外书。也就在那时，我渐渐知道了冰心、安徒生等名家，培养了对文学朦胧的兴趣。

 

    学习上，罗老师虽然严厉，可生活上却如慈母般对我们呵护倍致。课堂上有人尿湿了，给换裤子的是罗老师；课间玩耍破皮出血，带去保健站消毒搽药是罗老师；起床迟了，给洗脸擦眼屎巴巴的还是罗老师。那时有许多同学是半边户，母亲没在身边，只身跟着父亲在矿里读书、住单身宿舍。很多人不是衣服少粒扣子，就是感冒了鼻涕涟涟，这时给订扣子、擦鼻涕的多是罗老师。记得有回寒风天，父亲上晚班未回，清早起床的我找不到鞋袜，光脚就沓着双凉鞋就去上学了，急着罗老师一下课就把我往办公室火炉边拽，并在放学时一再叮嘱我回去马上穿鞋袜，说不然可要打针了。想想那长长的针头都叫人害怕，放学后我一溜烟似的赶回宿舍找到鞋袜穿。

 

    我们这一届，从入学到毕业，罗老师整整陪伴了六年之久。看着我们一个个成长，老师有说不出的高兴。她清楚我们的性格、禀性，就像母亲熟悉自己的孩子一样。读初中后，尽管不教我们了，但我们的学习成绩她仍关注着，哪个成绩好，哪个退步了，她都相当清楚。我们也把她当成最敬爱的人之一，谁心里郁闷，谁碰到难题，都爱跟她说说，她总会耐心地开导你，让你满心欣喜的离去。甚至还有些人长大后恋爱结婚也请老师当参谋，老师说好就开心，说考虑考虑就心里打鼓。有空的日子，我们常结伴上她家玩，罗老师热情似火，倒茶劝吃，笑意盈盈，与课堂上判若两人。这时我们总会悄悄的议论，老师笑起来可真好看。

 

    从二十出头的青葱年华到知天命的迟暮晚年，罗老师在红卫学校教了近三十年的书，她把最美好的年华全都献给了矿山教育事业。她教过的矿山子弟数不胜数，有的甚至父子两代都是她的学生。在她心里，早已把每个学生都当成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她为他们的进步而高兴，为他们的退步而着急，她总是满怀期待，帮他们成长，助他们成才，希翼他们日子过得好。学生们也没有辜负她的期盼，有的考上大学飞出了矿山，有的外出创业成就喜人，有的成长为煤矿领导。虽然也有很多人只是在平凡岗位上干着最平凡的工作，但均都兢兢业业，成了社会和矿井建设的栋梁。她以我们为荣，常说她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教出了我们这些学生。

 

    后来，老师退休离开了矿山，加之同学们各自为生活奔波，与她的联系渐渐少了。2010年，我在耒阳一所学校偶遇她，老师精神很旺，说过不惯闲赋的日子，趁有生之年再过过教书瘾。老师非常热忱的询问了我的生活工作近况，鼓励我好好工作、好好生活。她说她就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此后，我就再没见过老师。本来同学们商议准备今年过年时去看望她，却不想传来这个恶噩。有知情者说，因为早年辛勤工作，老师累了一身毛病。两年前查出患有癌症，确诊后经历过手术、化疗，却没想又复发了。这次再去治疗时已是晚期。听到这些，我久久的愧疚与悔恨着。老师对我们有最长情牵挂，总给我们最好最积极的面貌，她一生都在给我们为人师表。而我们呢，总想着来日方长，为什么不早早在她生前多去看望看望老师呢？而今老师仙逝了，再多的怀念与表达又空寄与谁呢？

 

    青山寂寂、陵园肃穆。元月5日，送别完老师最后一程。望着那满目苍柏青松，想着敬爱的恩师已长眠在此，而世间又少了一个爱我们、疼我们的长者，同学的心情都沉重而悲痛。“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发奋读书 长大成材”……这些谆谆教导似乎还声声在耳，但老师却已驾鹤西去。作为她的学生，我们唯有努力生活、积极前行方才不负老师教诲。

 

    老师，愿您一路走好！

作者：湖南省煤业集团红卫矿业公司 贺美红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