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年的农民，就数正月里最闲在，所以正月是故乡最热闹的时候，他们会把激情与汗水全部倾注在耍玩艺儿的表演项目上。玩艺儿是以秧歌的步调为基础，衍生出划旱船、走高桥、骑毛驴、扭秧歌、大头人，另外还有精彩绝伦的舞狮表演。从腊月起，就开始筹备服装、道具、人选等事宜，初五起，各条街巷就开始彩排，初八时，就组织上街汇演。初八至十六的每天下午，街上都有玩艺儿表演，各支队伍汇聚在横贯县城的三里长街上，由西往东或由东往西玩耍一个来回，如两支表演项目相同的队伍若当街相遇，势必要分个高下。

    最有看头的就是斗旱船，三五个或七八个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一袭葱心绿或桃花红的绸衫，粉面桃腮、美目流盼、巧笑嫣然、乌鬓艳花，个个俊俏喜人，动则轻移莲步，如风摆杨柳；静则楚楚动人，若出水芙蓉，加之花船裹着彩绸和扬花，一团锦簇，本身就是个吸睛的亮点。这边是一个银髯飘摆的老艄公，挽起一条引渡的彩绸，面部表情丰富多彩，并夸张地展示着肢体语言，那边是一个下颌点着黑痣的辣媒婆，手里操起一个鸡毛逮子，嘴里叼着枝长烟锅吞云吐雾，还搔首弄姿地戏弄着围观的人群，艄公与媒婆间还要打情骂俏，相互戏弄，已惹得众人哄笑不已，却又故作一本正经；双方的锣鼓也是敲得格外卖力，两人合抬的牛皮大鼓，鼓面如圆桌，鼓捶如儿臂，擂鼓者两到三人，时而声如闷雷，由远及近，时而集如落雨，愈演愈烈，由缓到急，扣人心弦，由重至轻，舒缓神经，不时还要夹上一两声穿云裂帛的大镲声，鼓者挥汗如雨，观者人声鼎沸；两艘花船眼看要撞上，让人揪心，突然间，身如水蛇灵动，船如蚱蜢两分，既要比人才俊俏，又要论技法娴巧，又于不经易间，鼓声突变，花船又忽如深陷泥潭，前俯后仰，欲拔不能，进退维谷，表演是惟妙惟肖。双方人马各使浑身解数展露绝活，引得四处掌声雷动，喝采声此起彼伏，这更助燃了表演者的激情，喜热闹的商户还要在场中央火上浇油般地扔一挂鞭炮，花船如蝴蝶般在烟雾缭绕中穿梭，在噼噼啪啪的爆竹炸裂的光与声中舞动，表演一下子进入高潮。言语已尽，意韵犹存，我不禁为自己词汇的匮乏和语言的苍白而感到惭愧，无论怎样极力渲染也描绘不出当时喧腾的场面，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种浓烈的气氛，才能感受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的魅力。围观的人群有男女老少，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并跟着表演队伍如潮般涌动。虽然不进行评比，但哪条街的花船最好耍，哪个姑娘媳妇最好看，这是有公论的，大约只有在这个时节，她们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自己阳光的美。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边热闹还没完，那边已粉墨登场了，远远地就看见一队高桥过来。故乡的高桥高的吓人，高过了人头，凭着两根细细的木棍做支点，就能稳重扎实地立于地面，危然突兀地耸立在眼前，需仰视方为得见，他们脸着浓妆，脚下踩着秧歌步，还忘不了长袖善舞，用丰富的面部表情和夸张的肢体语言表达着自己的感情。听老人讲还有人能耍杂技般地踩着高桥翻跟头、下软腰、放八叉，未得亲见，很是遗憾。

 

   后面又紧跟着两只舞狮，狮头狮尾两人一组，他们身着黄衣，背披狮皮，前人手擎狮头，后人弓身扶腰，前后配合天衣无缝，表演精彩绝伦。两只狮子在耍狮人的引导下嬉戏玩耍，你趴我背上东张西望，我越过你背就地一滚，或亲呢或争斗，窜蹦跳跃，闪转腾挪，动作轻盈，活灵活现，眼前恍如出现两只活泼可爱的真狮子。突然间，绣球抛起，两狮一跃而起，高近四米，衔珠者摇头摆尾，志得意满，另一方俯首贴耳，垂头丧气。

 

   还有那秧歌，故乡称作故事，装扮着唐僧师徒、张生英英、十二金钗、四大才子、八仙中的各种人物，各自用身体和道具表演着他们自己的故事，以及憨态可掬的大头人，身着红袄绿裤娇羞可人的小媳妇，骑着纸糊的毛驴高高兴兴地回娘家。

 

    无论是耍玩艺儿的，还是看玩艺儿的，凭的都是一股子热爱生活的心气劲儿，现在农村中精壮点的劳力都出外打工了，留下的都是些老人儿童，年节里团聚一下，便是吃喝打牌看电视，偶见一两支秧歌队伍，也是无精打采懒懒散散的装模作样，观看的人也是三三两两，当年万人空巷的场景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作者：同煤同发东周窑煤业有限公司 张 亮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