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的那年春天，我和几个朋友承包了碗窑沟村颐林洗煤厂的洗煤工作。记得是1999年7月底吧，当时村委会通知村民们集体到河底派出所办理居民身份证的信息电脑录入工作。乡派出所处于我们村和洗煤厂之间，因为我不愿意占用上班时间，想利用早上上班前的时间顺道把事办了。所以清晨一大早起床，匆匆洗了一把脸便往河底赶。
赶到河底派出所时，不到七点，值班室的年轻民警问清我的来意后，指了指院子东北角微机室的门，告诉我具体承办居民身份证的是户籍管理员，是个姑娘，可能尚未起床，让我等八点上了班再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作为一介草民百姓，自然是要起早贪黑劳作，才能勉强维持生计。但怎么能以普通老百姓的作息时间来要求这些过惯“朝九晚五”生活的政府部门机关的工作人员呢？但如果等到八九点派出所上班后，再磨蹭一会儿，一上午的功夫就白白耽误在这里了，洗煤厂那里怎么向老板交代呢？

 

    抱着一线侥幸心理，我决定找办理居民身份证业务的女户警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牺牲一点她的休息时间，提前给我办一下。估计这个时辰她也应该醒了吧？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轻轻敲了几下微机室的门，焦急地等待着开门的声音。过了大约有十来分钟的时间，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微机室的门。看见站在门前的我后，她问：“刚才，是你敲的门？”

   

 

     我回答说：“是我。”

 

    “什么事？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不是村委会通知办理居民身份证吗？我在后面的洗煤厂上班，这几天洗煤任务重，请不下假，想利用上班前的时间办一下。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她像审问犯人一样的语气，令我的心头非常不爽，回答她的问题时，我的情绪有点失常。

 

    “怎么？不耐烦了？求人在工作时间之外为你办事还有情绪呀？”听完通报完姓名、村名后，她聪慧有神的眼睛很有深意的端详了我一会儿，忽然粲然一笑地打趣说。

 

    她大概二十四五岁，身材苗条，眉目清秀，稍稍有点突出的颧骨上泛着几丝红晕，双目犹似一泓秋水般幽深清澈，仿佛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同时还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无暇。她笑起来的样子尤为动人，薄薄的嘴唇，细细的眼睛，腮上还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又给她清纯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妩媚。一瞬间，我被她仙子般的美丽和天使般的微笑惊呆了。

 

   “哪里的事？没有没有！”我窘迫地赶紧摇头解释。

 

   “没有就好!那就进来吧！”她招招手，将我让进屋。

 

    “先坐在长凳上歇会儿，喝杯水，等我洗把脸就给你办！”她对我微微一笑，提起暖水瓶倒了杯水递给我，然后端起洗脸盆到院里的水龙头前去打水。

 

    坐在微机室靠墙的接待办事群众的长凳上，看着她进出打水的轻盈身影和洗脸时的曼妙背影，我的心里对她不由得产生了几丝好感。刚才害怕因上班时间未到办不了事的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

 

    匆匆洗了一把脸，她用手拢了拢额前的秀发，走到电脑桌前坐下，打开电脑，然后一边在各村村民的档案库里查找我的名字，一边逐项细心地询问出生日期、家庭地址、学历等相关信息进行确认。那时候，我刚刚接触到电脑，感到非常新鲜，便就电脑病毒等问题向她请教了许多近乎白痴的问题。她对我这个电脑盲提出的问题非常认真地进行解答，不但没有嘲讽，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

 

    “以后，像代办临时身份证啦、迁移户口啦的事，尽管来找我，或者需要到城里分局办理的，也可以交给我，我可以顺便给你办。”临走时，她微笑地对我说。

 

   办完事后，看看手表，已七点半了。我匆匆与她挥手告别，迈开大步向洗煤厂奔去，想尽快在上班前赶到工作岗位。进入碗窑沟口的时候，正巧迎面碰见了洗煤厂负责生产的副厂长，他和几个村民也正骑着摩托向派出所驰来。碰面后，我问他：“李厂长，今天不洗煤吗？你怎么前来了？”李厂长回答说：“这不是村委会通知说换新身份证吗？厂里说今天迟上一会班，需要办理的抓紧到派出所办一下。你办了吗？”

 

    我回答说刚办完，他不由分说将我拦住坐在他的摩托后座上，说：“反正当先也不洗煤，你去了一时半会也没事。你刚办过，知道路数，不如跟我返回派出所，帮我将身份证信息填一下。”

 

    赶到派出所后，我俩发现先期来到派出所院里的那伙村民正围着刚才那个姑娘和一个中年民警叽叽喳喳地争吵着。我站在外围，听到姑娘正对那个中年民警解释：“刚才，我刚起床，正巧关锁来所里办理身份证。我寻思着反正还没有到开饭时间，他又急着上班去，就先替他办了。没想到，刚准备锁了门开饭，这几位就来了。我说等上班后就抓紧给他们办，他们不依不饶，还说我看人下菜碟，在工作上不一视同仁。马所长，你说这事，我怨不怨？”
听到这里，我才知道，那个中年民警是已调来河底三年的马所长。马所长听了姑娘的解释后，宽容地拍拍姑娘的肩膀说：“没事，放心交给我吧！”

 

    只见身材魁梧的马所长站在人群中间，抱拳对周围的村民们说：“乡亲们，大家不要急，正好遇到了饭点，耽搁大家一点时间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人是铁，饭是钢嘛，老少爷们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非要跟一个小姑娘家过不去吧？要不，大家一起在这里吃点便饭？”

 

    老话说得好：“敬你是一礼，锅里没有下你的米。”既然人家马所长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谁还好意思继续闹下去，一场闹剧就这样收场了。吃过早饭，我陪着李厂长，目睹了女户警井然有序、热情周到为村民们办理身份证的全过程，那盛满酒窝里的甜甜的笑容，一次又一次绽放给这些平凡普通的草民百姓。我不禁在心底向这位女户警点赞！

 

    服务小窗口，人生大舞台。说句老实话，我活五十多岁了，见到的公安干警不少，接触过的机关工作人员形形色色，啥人都有，“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更是屡见不鲜。但当年那位女户警给我留下的印象，无疑是最美好的。这其中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她人长得漂亮，最重要的是，她拥有一颗纯洁善良、体恤民情的心。

 

    其实，我知道，人是感情动物，谁都有个三亲两疏。当时，我就从女户警给马所长解释的弦外之音中，听出姑娘是认识我的，或者说是知道我的，而且肯定是心甘情愿对我给予特殊照顾的。记得马所长初到河底的头一年年底，因为急需向局里上交一份述职报告，在长兄（时任乡政府秘书）的引荐下，他派副所长、我的初中同学申公平找到了在宏源洗煤厂干活的我，希望我能代笔起草这份述职报告。虽然后来因各种原因，这份述职报告由他人完成了，但急需一名写作人才的想法便从那时开始困扰派出所的有关领导。也就是在1999年春节前后吧，以马所长为首的所领导终于达成共识，并且与长兄进行了沟通，决定招聘我担任派出所文秘工作。虽然这个动议中途“流产”了，我最终并没有穿上那身警服，但这件事当时在四邻八村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女户警肯定是知道我的，内心里肯定也是非常希望与我一起共事的。从给马所长解释的话里话外，我听出了崇拜，听出了向往，听出了好感，听出了冥冥之中的缘分。虽然，那只是擦肩而过的一面之缘。遗憾的是，我却对她知之甚少，人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全都成了谜，甚至连姑娘的芳名都无从知晓。然而，那又如何呢？茫茫人海，漫漫人生，注定有这样一种人，一认识就感觉温馨，一见面就会有牵绊。如美梦般存在，如流星般璀璨，纵使无缘长期共事，朝夕相伴，却可在风起时忆，雨落中念。

作者：晋能集团四通煤业 马关锁

编 辑：肖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