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姐姐在朋友圈里发了动态，简单的一道“凉拌白菜心”唤起了她的思亲之情。这道菜，母亲在生前经常做。 

     母亲是安徽人。在黑龙江七台河煤矿认识并嫁给了父亲，不会缝衣做饭的她成了专职家庭主妇。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整天都是忙碌的。那时，一家八口人的吃饭是母亲天天操心的大事。每月父亲只要把工资开回来，第一时间，母亲就会拿着粮油本带着哥哥姐姐去粮油店排队，一个月的面和油必须全部买回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安心。现在想来，母亲的忧患意识完全符合“民以食为天”的寓意。 

     听哥姐说，我那时候小，母亲在主食上是做了区别对待的。父亲吃的是白面馍，母亲带着他们吃的是杂面馍。因为父亲每天要下井，体力跟不上是不行的。但，每月父亲将班中餐补助换回面包带回来时的愉悦，是现在无法想象和比拟的，那种兴奋和幸福感会弥漫几天。 

     母亲未曾跟姥姥学做女红及操持家务之类的事。嫁给父亲后才跟着邻居姐妹学着炒菜做饭、裁衣缝补。如今，年近九十岁的父亲回想起母亲第一次煮“大碴子粥”的情节，脸上还会有压制不住的笑。年轻的母亲以为东北的“大碴子”就跟平时煮米粥一样，开锅煮十分钟就可以了。却不知，“煮和熬”是不同的。我能体会到父亲的笑意，毕竟那笑里藏有对母亲不懂做饭技巧的包容，更有做得再夹生也得吃的无奈。 

     先天条件就决定了母亲做的饭菜味道很普通。但是，在那个年代，吃饱就是最开心、最无忧的事。至于味道，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母亲很能干。在孩子们一个个走进学校上学后，她开始在矿上及周边打起零工来，用以贴补家用。就这样，日子慢慢宽松了，平常吃不到的肉也会在周末或多或少、亦肥亦瘦出现在饭桌上，菜的种类也从单一的土豆、白菜、豆腐，变成了烧茄子、五花肉烧海带、酸菜排骨炖粉条、红烧鲤鱼......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家中的大姐慢慢取代了母亲，承担了一大家子的洗衣做饭。大姐做的饭菜给我们带来了新鲜不一样的口味，由此我们也开始有些“嫌弃”母亲做的饭菜了。周末或者节假日，掌勺的一定不是母亲。 

     后来，我们一个个走上工作岗位，离开家乡。再后来，母亲没有抗争过疾病离我们而去。然而，心底里对家乡、对母亲的思念从来没有降低浓度，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加浓烈。尤其是母亲做的几道菜，几经尝试但就是做不出当年的那个味道。 

     一道名叫“面糊糊”的菜，给我的记忆是最深刻的。说是菜，其实也不算是，因为它是用面做成的。食用油五分热时加入葱末、辣椒面、五香粉、盐，以及少许酱油，倒入凉水，将适量面粉放入，用锅铲顺一个方向打散，直至没有面疙瘩。水开面熟后倒入碗中，略带糊状的一道美味就成了。那时，家家饭桌上都是缺肉少菜，面糊糊可算是一道绝美的米饭标配。 

     母亲做的最好吃的菜，莫过于煤灶炖鸡。1982年，父亲在矿家属院分到了一套住房外加一个仓房。仓房不大，父亲就带着哥哥对里面的深度进行了扩建，拱形窑洞似的空间里除了堆放日常用煤和木材之外，父亲用铁丝编制了一个笼子。至此，家里开始养起了鸡鸭兔子。 

     每天准备家禽的食料成了我们写完作业后必做之事。幸好，附近有不少种植蔬菜的农户，他们会将一些发黄不好的叶子摘下来扔到地头。这也就成了饲料之外养鸡鸭最好的食材。有时候，下雨天不想去，母亲就会说，快去，等这茬鸡仔养大了给你们炖鸡。在母亲长达三四个月的好言相劝以及“威逼利诱”之下，我们终于把小鸡养大了。能下蛋的母鸡是不要想着母亲能主动要杀它。过年或者八月十五，能吃到一只公鸡就成了奢望。什么时候能够实现“吃鸡自由”成了那时最大的期盼。 

    终于，有一年附近村发生了鸡瘟，而那年，也是我们家养了最多的一次，有十五六只鸡。母亲吓得赶紧去兽医店买了药片，碾碎放在饲料和水盆里。可是，这种大规模的鸡瘟根本不是几包药能防得住的。结果，从第一天的第一只鸡发病，父亲就说保不住了，就张罗着全部宰杀。母亲还有些不舍，但是一想难免要全军覆没，不如自己处理      掉。也就是那一次，虽然母亲很心疼很难过，我们几个却开心极了。 

     在父母的带领下，我们烧开水、杀鸡、褪鸡毛、收拾内脏。很快一大铝盆装满了收拾干净的鸡。父亲说，今天狠狠心炖上三只，让孩子们吃个够，其他的全部腌起来。 

    母亲说炖鸡必须用烧煤灶。方法很简单，鸡剁块后热水焯血，备辣椒、葱姜八角大料花椒。油热，鸡肉入锅翻炒至肉质紧缩，加酱油、五香粉，加水，大火烧开后压煤火转小火炖，直至鸡肉能从骨头上轻松剥离。香味是从翻炒时就会有的，炖得时间越长，香味四溢，味道扑鼻而来，吃过后更是齿颊留香。走出家门工作后，很少能吃到了。这道菜上了母亲的名菜谱，每次休假回家，餐桌必备。 

     母亲生前最喜欢吃的是饺子。所以，我们家周末几乎都会包一次饺子。年少时的我却不怎么爱吃，尤其是馅放的很多的那种。上高中时，每次母亲包饺子，无论是什么馅的，我都会嘟囔着，怎么又吃饺子呀！母亲没有办法，只好擀一些皮，放丁点馅料，我才勉强吃。再后来，干脆直接给我包一些馄饨。 

     回想起外出上学时，每次学校食堂卖饺子，我都会跟同学说，我妈包的那才是饺子。种种的炫耀已然忘记了自己当初有多嫌弃。 

     时过境迁，每每看到或品尝一道熟悉的菜品时，总会跟母亲做的对比。在心底，妈妈做得永远是最好吃的，谁都无法超越。这，就是母亲的味道，是不能替代的亲情与情愫。

作者：陕西彬长小庄矿业 丁运华

编 辑：沙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