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建军:老家 | |||
| 煤炭资讯网 | 2022/3/27 14:21:00 散文荟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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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从农村走出来的游子,心中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老家情怀。那个被称之为老家的地方承载了儿时所有的欢乐,也是将来最想安度晚年的地方。老家的记忆平淡到翻不起一点涟漪,却是一辈子魂牵梦萦回不去的岁月。或许是一条小溪、一株老树,甚至是曾经在树洞里掏过的臭烘烘的逐木鸟,也时常会浮现在你的脑海中,仿佛就像昨天一般。 自那个初秋晚霞夕照的傍晚母亲在山上刨土豆归来生下我后,即使在省城读大学,每年寒暑假也会在家中度过。一直到成家后,才算真正意义上离开了老家,在老家的时光几近30年。30年的记忆,又怎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淡忘呢,何况,老家的记忆是那么的有趣。 老家是典型的依山傍水陕北小山村。太阳升起的地方是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地貌,跨过几个山头就是石破天惊的石峁古城,那个尚未完全发掘但极有可能是黄帝部落遗址的地方,再一次向世界证明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站在沧桑的黄土高原,山村风光一览无余而又四季不同:乍暖还寒时才能体会“二月初惊见草芽”和沿河看柳的喜悦;雨水充沛的夏日里,到处绿油油的,夕阳西下时,最宜欣赏“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毛乌素大漠风光;秋风乍起,沉甸甸的谷穗随风轻摇,让人不由吟出“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大雪纷飞的清晨里,银装素裹童话般的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氤氲的炊烟和行者“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打乱了这片寂静。 老家的记忆总是美好的,是那种城里长大的孩子永远未曾体会的人生经历。总有让你玩一整天也不觉得厌烦的小河,也有爬不够的沙坡头,河边的老树洞里,偶尔惊喜到可以掏到一窝稚鸟,当你满怀希望准备将它们养大时,要么被家猫叼走,要么因喂养不当而死亡,总之未曾有一次成功过。当然,最好玩的莫过于摸鱼,村北头沙坡底下有一处地方绝佳,一眼泉水从沙漠冒出后,冲刷出一条宽二尺、长近200米布满水草自成生态系统的小溪流,青蛙、水蛇、各种水生小虫子在水沟里繁衍生息,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我们最为“垂涎”的鱼,一种最多能长到大拇指粗、不足10公分长,老家的人称之为“沙鱼”的野生鱼类。夏天里午后随便约几个小伙伴拿着玻璃瓶直奔目的地,大家手刨、脚蹬、屁股推用坡上的沙子将小溪拦腰截断,很快各种昆虫、青蛙及沙鱼尽收眼底。顷刻间,小伙伴们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开始你争我抢捉鱼。连续两三次后,整个小溪一片狼藉,漏网之鱼极少,当收获与付出不成正比时,只能各自带着“战利品”回家犒劳下蛋老母鸡,从未有人尝过这种鱼的味道。 三伏天酷暑难耐时也总爱往河边跑,小伙伴们赤条条地脱到一丝不挂,找一处深不及膝盖的水洼,扑腾几下也算过一把游泳的瘾。至于洪水过后的深水坑从不敢试探,一方面是长辈的恫吓,另一方面,亲眼目睹比我大五六岁的姑姑辈在洪水过后的水坑里丢了性命,后来,停放和焚烧遗体的苜蓿地及沙漠成为了年少时避之不及的禁地。 农村的孩子很少吃“闲饭”,稍微大一些就要为父母帮忙,比如放牛、挑水、割草。若因贪玩耽误了“正事”、爬沙坡弄脏了衣服或在河里游泳被父母逮了个正着,回家后,轻则训斥,重则挨打。然而,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一两天后该摸鱼摸鱼、该耍水耍水,一样也少不了。 有趣的事不只摸鱼、耍水,放牛时,在谁家的地里摸几个土豆,捡一些柴火烧着吃,或者哪里种植了冬瓜,当成西瓜摘了下来,颇费周折砸开品尝后,却只能用来喂牛,被主家发现总免不了一顿训斥。最美味的莫过于新鲜的豌豆,嫩嫩的略带甜味,一口咬下去满嘴的清香。常常会爬到老柳树上掏出一窝鸟蛋,回家总要大人被吓唬鸟窝里有蛇,一张嘴蛇就会钻到嘴里,顺着咽喉爬到肚子里。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阻挡掏鸟窝的诱惑,最多的是麻雀的窝,沿河边的树洞里常常能摸到刚出壳、遍体通红的雏鸟;最臭的当属啄木鸟,摸过它的窝后,总感觉手臭烘烘的,怎么也洗不干净;较为罕见的是鸽子窝,有一年在十几米高的树枝上摸了一窝鸟蛋,小伙伴们生火煮蛋,吃的不亦乐乎,只是伤心了鸟妈妈;甚至有一年的凌晨还在砖厂的缝隙里掏出几十只蝙蝠,现在看到新冠病毒可能来自蝙蝠,以及被蝙蝠咬伤后要接种狂犬疫苗,想想当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稍大一些,就不再像童年一样幼稚,冬天里搜集旧木板造一个冰车,或在集市上买钢丝在沙漠里套兔子,至于用弹弓打鸟或用两块砖头布置陷阱捉麻雀,一直是乐此不彼的游戏。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因为娱乐残害了不少小动物。 记忆中的老家不仅有好玩、好吃的,更多的是浓浓的人情味。谁家要盖新房了,全村的劳动力都来帮忙,主家自然会拿出年前腌好的猪羊肉款待大家。谁家要是娶新媳妇了,一般要有三天时间招待亲朋好友,第一天下午为“人攒宴”,亲戚、好友上门安排迎亲事宜;第二天迎娶新娘,晚上总要用烧酒“放倒”几个送亲的“刺头”才算招待好客人;第三天才是重头戏,整鸡整鱼、红烧肉这些硬菜悉数登场,此刻是全村人少有的改善伙食的机会,因此,小时候常常盼着有人结婚,不为看新娘子,只为坐席。至于谁家的老人无疾而终,也算是一桩喜事,自然也要操办的红红火火。 老家的人情味足、人与人之间淳朴、简单,东家和西家可能为了鸡毛蒜皮的事脸红一阵子,但过些日子一切如常。老家的人会“攀比”,总是拿谁家的庄稼施肥足长势好、谁家的子女学习拔尖来比较,在老家,延续着千百年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耕传统。 时光不羁,岁月变迁。有那么几年,总感觉老家变得陌生起来。曾经奔跑的田间小径荒草丛生,再也无法下脚;曾经儿童放学归来早,忙帮父母拦牛羊的欢乐场景不见,只偶尔碰到弯腰驼背的耄耋老者;曾经农夫挥着柳条耕牛遍地走的春天里,土地成片成片荒芜;曾经父辈种地坚信“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现在全靠一车车的化肥和种类繁多的农药;曾经每年暑假穿行在高高的玉米地帮父母锄草,现在,到处是遗弃的杀草剂空瓶;老家的人情味也淡了许多,逢年过节碰到后辈,往往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胖子何处来…… 好在近些年,国家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来,从中央到各级地方政府,愈加重视“三农”问题。耕地不再荒芜、盐碱地也进行了改良,“一村一品”等惠农政策陆续出台,农村经济逐步活了起来,老家也渐渐有了生机。早些年从老家走出去的人,也开始对祖坟、老宅进行修葺,每到空闲时间,总会邀三五好友在老家享受农村悠闲时光。 若逢周末,只要时间允许、天公作美,我一定会带着一双儿女回老家转转,与父母多呆一呆,聊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会在曾经放牛、割草、摸鱼的地方再走一走,给孩子们讲一讲老家的故事,也让他们将来身处喧嚣的城市时,会一直保留着有关老家的记忆,那种千万年来镌刻在民族基因里的农耕文化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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