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金启：胡美丽的诗意与远方（小说） | |||
| 煤炭资讯网 | 2023/10/10 22:47:47 小说、故事、杂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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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正是春潮涌动的日子，胡美丽本应该有一个好心情。然而，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原本是一个内心向往诗意的女人。然而自从嫁给了李黑娃之后，生活的一切都改变了模样。柴米油盐把胡美丽和李黑娃压得透不过气来。李黑娃家乡的人本以冷漠面孔著称，见人不怎么热情，即使是一个卑微人物，内心却很自大。他们常常抱着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的心态对待人。最初，两个人都有着青春的梦想，相信只要努力奋斗，就能过上好日子。李黑娃就去四处打工，胡美丽就经营自己的几亩地。岁月无情地向前流逝，他们的梦想也渐渐破碎。二十多年之后的胡美丽早已经忘记了自己青春岁月的初心。如今的她在为人妻为人母的道路上风风雨雨，忙忙碌碌。当她有一天发现自己的丈夫李黑娃经常把头发梳的溜光、穿着比较讲究的时候，她便对李黑娃起了疑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一旦被打破，疑心便会越来越重。原来在胡美丽眼里，李黑娃就是一个窝囊废。这个家如果没有胡美丽的精打细算，勤劳吃苦，苦心经营，日子早就过成喝西北风了。如今的胡美丽已经年过半百，风韵早已不再。而李黑娃看上去还很壮实。最近经常为自己打扮，油头粉面地在外面打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黑娃不是个爱打扮的人啊。胡美丽也不是个闷人，思想十分活跃，用不着过多分析，就发现，李黑娃这小子外面有人了！胡美丽也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为了掌握李黑娃的证据，她开始变成一个侦探。对李黑娃开始进行侦查。从李黑娃的交往到李黑娃的手机，以及李黑娃的来往信息，穿着打扮以及开支情况，胡美丽的心有多细啊，女人一旦怀疑起自己的丈夫，那办事效率和细致程度都会成倍增长。 不久，胡美丽就发现，李黑娃确实变心了。其实对此胡美丽也早有预感。刚开始他们之间，李黑娃不主动了，渐渐地李黑娃不太挨着她，到后来就以年龄大了分床睡为理由拒绝，有时候胡美丽很主动，却是热脸贴上了冷屁股。胡美丽原以为家家户户都是如此，每个女人的遭遇都差不多。现在一窍打开，万种理由都指向一个结果：好小子，窝囊废李黑娃变了！ 李黑娃的变心，不是让胡美丽最伤心的。胡美丽最伤心的是自己一腔热血，辛辛苦苦为李黑娃打拼几十年，如今自己青春没了，职业没了，孩子长大了，李黑娃却外边有人了。李黑娃悄悄地赢得了满载而归，胡美丽却是苦心经营几十年满盘皆输。胡美丽的处境是一没有年龄的优势，二没有技术能力，三没有资金来源，四是遭到了无情的背叛。忠诚的爱换来的却是残酷地被抛弃。胡美丽原以为对李黑娃一再迁就就能换来黑娃良心的发现，没想到黑娃不仅脸黑，而且心更黑。在胡美丽几次暗示黑娃，她已经掌握了黑娃外边有人的证据之后，没想到黑娃不仅嘴比煮熟的鸭子还硬，而且还得意的笑着说：“这有什么，现在就是这社会！”最可憎的是他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还露出了得意地笑。胡美丽鄙夷黑娃那种胜利者的笑容，但那种笑却像一把把钢刀插进了胡美丽的心里。 年轻时候的胡美丽本来学习较好，家里条件也比黑娃家高出几个台阶，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之所以最终选择了李黑娃，是因为觉得李黑娃诚实，好管理。两个人只要拧成一股绳，不怕日子过不去。别看李黑娃学习成绩差，一年级就上了八年；而且说话词不达意，但只有了解他的人才清楚，他的内心其实充满着盲目的自大。胡美丽很奇怪，感觉李黑娃自大就是一种无知，可是李黑娃并不自知，总是在接人待物方面有几分傲慢无礼，用当地人的话说，就是笨狗扎个狼狗屎。别人给他介绍个工作，他并不懂得感恩，相反人家来找他玩，他总是爱答不理的。他不仅不给人家发烟，人家拿出烟来，还要走到他跟前，递到他手里。李黑娃本来就是一个穷怂，更不会请人家吃饭。别人请他吃饭，酒足饭饱之后，他还要评论一番，还要说这个菜不行，那个菜不好，有的太咸了，有的太淡了。遇到这样的事情，胡美丽总是要教训李黑娃一番，让他学会感恩，懂得尊重，要有家教有修养，知恩图报，饮水思源。李黑娃挣了几万块钱之后，慢慢地把头仰了起来，走路就有些六亲不认的架势。胡美丽就教训他出门带着两盒烟，见了父老乡亲先打招呼后发烟，不要自高自大，目中无人。李黑娃最初还比较听话，翅膀硬了之后，就把胡美丽说的话忘到爪哇国里去了。如今的李黑娃回到家乡，皮鞋锃亮，头发溜光，西装笔挺，身上还喷洒了香水。看人自然也是眼睛望天，看见有权有势的人点头哈腰，皮笑肉不笑的；见了不如他的人，就免不了趾高气扬，就像咬架的狗得胜了，尾巴翘得老高老高的。偏偏有时候胡美丽让他身上带着两盒烟，有时候他拿出烟来，还发不出去。在李黑娃眼里非常看不起的一群老乡，见了他正眼也不看他，冷冷地也不打招呼，李黑娃主动叫着他们的名字，尊敬地叫叔叫爷，他们还不太理睬，李黑娃给他们发烟抽，还要撵着他们。 胡美丽年轻的时候也有工作，只不过是一名环卫工。虽然从开始的每月30元经过几十年奋斗到每月1100元，但她已经办理了内退，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工作好几年了。 如今想想自己的处境，免不了心里就像乱麻一样，七上八下，揪心地疼痛。想想这半辈子，辛辛苦苦，含辛茹苦，李黑娃也没有真正疼过自己，记得有一次胡美丽过生日，想要个金项链。给李黑娃商量了好几次，最终李黑娃都以好几种理由拒绝了。从此胡美丽也彻底断了这个念头，至今一件首饰都没有。可是前年明明看见李黑娃买了一盒首饰，李黑娃却不让胡美丽打开，说是单位同事的，胡美丽就相信了。现在回忆起来，胡美丽越来越清晰地知道，那时候李黑娃已经丧了良心。 胡美丽越想越伤心，她非常抑郁。 这一天晚上，她来到大江边，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痛苦地想着心事。春天的江潮水势浩荡，与大海连成一片，一轮明月从海上升起，好像与潮水一起涌出来。月光照耀着春江，随着波浪闪耀千万里，所有地方的春江都有明亮的月光！江水曲曲折折地绕着花草丛生的原野流淌，月光照射着开遍鲜花的树林好像细密的雪珠在闪烁。月光柔软如水，万物富有诗情画意，但胡美丽的心却如空中的尘埃，冰凉而且心灰意冷。胡美丽太在意这个家了，胡美丽太在意自己的感情了！她忽然觉得，这几十年来一直有一个依靠，如一座山。如今这座山却悄悄地撤离并且倒下了，闪得她来不及做好准备。在她毫无戒心的情况下，她的精神支柱垮了！她望着滔滔东流的江水，看着月亮的倒影在水中破碎的样子，她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心。她的心就像月亮的影子，本来是圆满而且皎洁的，如今却任凭江水沉浮切割，柔软的刀子和坚硬的刀子扎在心上一样的锋利、一样的伤人。她望着海边城市的车流和人流，芸芸众生，皆如蝼蚁。谁也不知道谁的心事。月亮高高地挂在天空，也许月亮知道，古往今来，在这沧桑沉浮的人世间发生了多少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有多少悲剧一遍遍地重演。她忽然感觉这海水就是泪水，人世间就是一个大悲剧。但她又想到了孩子，想到了未来，又想到了人间既然有悲剧，也有喜剧。李黑娃可能觉得自己就是喜剧，而胡美丽却成了悲剧的主角。 李黑娃最终选择了和胡美丽离婚。胡美丽虽然有些不甘心，但最终也只能接受现实。 她觉得自己既然感觉如此痛苦，说明她的内心并不甘心如此失败。她想到了渺茫的希望。忽然就想起鲁迅先生曾经说过：这希望，也许有罢！胡美丽感觉自己不能就这样灭绝了自己。她不甘心，一点也不甘心。 她想到了佛教中的放下。她稍有平静，慢慢地想，人生依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所有的苦难自己去扛，所有的梦应该自己去追求。 她忽然想起自己也有过的缤纷的梦。她曾经梦想着有一天有钱了到名山大川去旅游一遍，看看外面的世界。几十年的艰苦生活让她苦苦挣扎，根本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这样过，为什么这样活。 潮水的荡漾仿佛驱散了她的部分忧愁，月光的皎洁好像减轻了她内心的痛苦，她忽然觉得茫茫天际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活下去，坚持活下去，你一定会遇见一个更加精彩的自己。 她暗暗感恩。她仿佛有所释怀。 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她想了很多。 第二天，她到银行里去查询自己的存折，由于这多年自己没有掌握家里的财政大权，她的存折上只有180元钱！ 180元钱，连一辆自行车都买不了！更不用说去哪里旅游。况且，她的生活目前都是问题，哪里会有旅游的心？她决定去打工。她把自己收拾了一番，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干干净净一身素服，依然能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 她找了好几家饭店想干服务员工作，都被拒绝了。服务员行业也是青春的行业。她在找到第十一家蛋糕店的时候，说她什么都能干，老板娘把她留下了，说每个月工资3600元，包吃包住。她很高兴，现在的她可以用汗水换取报酬，而且这些钱她可以在支助子女之后，每个月可以攒下2000元钱。这攒下的钱就是梦想的起点，希望的火炬。 从此，她完全变了一个人。她原本就是一个踏实的工人，如今她心里爱恨交织，有了目标，就忘记了工作的枯燥与艰辛，每一件事她都认真去做，做得仔细细致。 汗水浸湿了生活，勤奋磨损了岁月。一年之后，胡美丽省吃俭用，终于积攒了两万五千元钱。胡美丽这一辈子还从来没有存过这么多钱。长期的贫困限制了她的想象，柴米油盐模糊了她的视野，原来的她只想着一家老小的吃穿住行，竟忘了自己是谁，为谁活着，为什么活着，活着究竟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她的内心是浪漫的，不过浪漫的思想被生活压在了箱底。她的梦想是美丽的，不过梦想被折断了翅膀。 有了这两万五千元钱，她决定到远方去，去寻求自己心中的诗意。哪里花钱不多，又能尽快实现她的梦想，是她最近常常思考的问题。 有一天，她站在城市的十字街头看风景，突然看见一队穿着统一服装的骑行者，扛着队旗，非常张扬地从街道飞驰而过。他们好像是城市生活的另类，看上去身体健康，心情愉快。胡美丽看着那些骑行者从自己身旁穿越而过，他们强壮而自信，虽然风尘仆仆却富有生命活力。胡美丽忽然觉得这才是生活应该有的样子。生活不仅仅只是贫困和勤劳，还包括享受和快乐；生活不仅仅是眼前的忙碌与得过且过，还要有闯一闯的拼搏与远方探索。 她忽然之间就受到了启发。一辆自行车，就可以走遍很多地方，阅读很多风景，提升自己的阅历，锻炼自己的能力。 她很快就买了一辆自己喜爱的自行车。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之后，她第一站选择了骑行西藏。从胡美丽的家乡到西藏，路程是一千三百公里。她废寝忘食地学习骑行者的经验和注意事项，终于有一天她毅然辞去了工作，骑着自己的自行车踏上了去西藏的路。 山地、山路、风雪、坎坷、崎岖，她都经历了，这些大自然的苦远远比不了生活的苦，她都战胜了。有一天，她走进了西藏拉萨的布达拉宫。站在圣洁的布达拉宫山上，头顶就是白云，她的心仿佛水洗了一般的清爽，忽然之间她想起了应该写点什么。于是她开始在手机上的图片下面一段一段地写文字，刚开始写得词不达意，渐渐地就从中体验到了乐趣，慢慢地她开始写游记，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 第一次骑车远行，她经历了饥饿和风雨、胆怯与恐惧、助人与被助、失败与胜利的各种感受。经过西藏骑行，她的内心渐渐强大了。走到任何一个地方，只要她帮人劳动，无论是多脏多累，她都不怕，她获得了食物，可以在简陋的房间和帐篷里休息。她的骑行，花费最少，感受最多。她也遇到过一些危险，但都在别人的帮助下解决了。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胡美丽更加自信了。她仿佛忘掉了生活的烦恼，继续打工攒钱。一年之后，她计划到祖国的最北端漠河去。 这一次，她的梦想又一次向她靠近。她把自己的老年机换成了智能手机，可以上网了。她用手机里的记事本写着她内心的感受。有图片有体验，她把自己的文章发到美篇里，没想到点击率还不错。特别令她难以忘怀的是她竟然靠写文章挣到了一百多元钱。她内心有几分激动，也有几分感动。那天晚上，她望着天上的月亮，自己流泪。 在从东北回来的路上，她一边看地图一边在手机上搜索最佳路径，这一次她又绕到渤海湾，看到了大海。站在海边，她心里无比地惬意。她在海边跑啊跑啊，一直跑到自己精疲力尽。她做了好多次拥抱的姿势。拥抱大海，拥抱白云，拥抱蓝天！ 她在海边捡了很多五颜六色的海螺，她在海边也写了很多的诗歌。其中有一首是这样写的： 我不知道时光究竟向何处去， 碧波荡漾激荡起我缕缕的情思。 多少次梦里我曾经对你痴迷， 而今我心醉神迷地沐浴在你博大的怀抱里。 胡美丽的穿着也逐渐地改变，她变得更加简洁更加自信。 对她来说，精神生活远胜于现实生活，她找到了自己的兴趣和乐趣。 后来，她又联系了很多骑友，一起去了东南亚四国：越南、柬埔寨、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她渐渐变得开朗而且快乐。 令很多人刮目相看的是胡美丽的心变得更加年轻，更加愿意帮助人。之后的八年时间里，她又靠自己打工挣钱，去了波兰、英国、意大利、卢森堡、瑞士，最近又去了澳大利亚和新西兰。 这一天，她又一次坐在海边，想起十多年前自己孤立无援坐在江边的样子，忽然鼻子一酸，她竟然哭泣起来。河水连着江水，江水连着海水，大海的远处连着蓝天。她觉得自己是这么渺小，可是她觉得自己又是如此坚强。她的感悟就是：所有的艰难困苦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在自己最艰难最低谷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曾经追寻的诗和远方。 后来，就像冥冥之中有报应一样，李黑娃又被那个年轻的女人抛弃了。李黑娃从此一蹶不振，他几次来找到胡美丽，希望胡美丽原谅他。胡美丽想看看李黑娃，想了很多，最终胡美丽没有同意。她想，看清楚一个人不容易。经过多少年才看清楚一个人，绝不能看清之后继续糊涂下去。独身有独身的寂寞，独身有独身的自立。 当有人问起她下一个十年有什么计划和打算的时候，胡美丽非常自信地把齐耳短发一甩，露出灿烂的笑容，说：“不忘初心，继续前行，追寻自己内心的诗意和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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