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 存：金秋十月（散文） | |||
| 2025/10/18 9:12:56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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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晨露在草叶尖凝成细碎的水晶，当风掠过树梢时捎来清冽的桂香，十月便踩着金黄的落叶，款款而至。它不像春的稚嫩、夏的炽烈、冬的凛冽，是被时光沉淀出的醇厚，像一坛陈酿的酒，初尝是清润的爽，细品是绵长的甜。这一月，大地褪去青绿，换上最隆重的金红盛装，把一年的耕耘与守望，都酿成了看得见、摸得着、尝得到的丰饶。
十月的田野，是最壮阔的画卷。天刚蒙蒙亮，薄雾还像轻纱般笼在田埂上，阳光就从东边的山坳里漫出来，第一缕光落在稻穗上，瞬间点亮了整片田野——千万亩稻田连成一片，稻穗沉甸甸地垂着，穗芒泛着浅金，风一吹，就掀起层层叠叠的金浪，“沙沙”声里，全是颗粒归仓的期盼。走近了看，每一粒稻谷都饱满得发亮，阳光顺着稻穗滑下来，在谷粒上滚成一颗小小的光珠，仿佛一捏就能挤出米浆来。 你瞧，田埂边的玉米地，是另一片热闹的金黄。玉米秆笔直地立着，像一个个披绿甲的卫士，腰间却裹着金灿灿的“战袍”——玉米棒胀裂了苞叶，露出紧密排列的金粒，穗须像流苏般垂下来，风一吹就晃荡着，像在招手。农人们戴着草帽，钻进玉米地，双手一掰，“咔嚓”一声脆响，玉米棒就落进臂弯里的竹筐，筐子满了，就往田埂上一放，很快堆成一座座小金山。孩子们跟在后面，捡拾遗落在地上的小玉米，剥开苞叶啃着，清甜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来，连手上都沾着玉米的香。 想起，那年在舅舅家不远处的红薯地，更藏着十月的另一重惊喜。农人们拿着锄头，顺着藤蔓的痕迹往下挖，一锄头下去，泥土翻开，红皮白心的红薯就滚了出来，有的像胖娃娃，有的像纺锤，沾着湿润的泥土，透着新鲜的气。刚挖出来的红薯，带着泥土的凉，咬一口脆生生的，甜中带点土腥味，那是大地最本真的味道。傍晚时，红薯被运回家，堆在院子角落，有的切成片晒成红薯干，有的埋进灶膛的草木灰里，烤得外皮焦黑，剥开后内里软糯，甜香能飘满整个村子。 十月的平城街巷，也被秋意浸得温柔。街道两旁的梧桐树，叶子渐渐褪去翠绿，染上浅黄、深橙，最后变成金红，像一把把小扇子挂在枝头。阳光穿过枝叶，把叶子的脉络照得透亮，风一吹，叶子就打着旋儿落下来，铺在人行道上，成了一条金色的地毯，踩上去“沙沙”作响，那是秋天的脚步声。行人们放慢了脚步，有的弯腰捡起一片完整的梧桐叶，夹在书里当书签；有的举起手机，对着枝头的“金扇”拍照，想把这转瞬即逝的秋景定格下来。 街角的小店，也透着十月的暖意。面包店的橱窗里，摆着刚出炉的南瓜面包，金黄的外皮上撒着南瓜子，香气从玻璃缝里钻出来，勾着路人的脚步；水果店的摊位上，堆着橙红的柿子、金黄的梨、紫莹莹的葡萄，老板笑着招呼：“刚摘的冬枣，甜得很！”；咖啡馆里，推出了秋日特饮——肉桂拿铁、南瓜羹，杯子里飘着淡淡的桂香，靠窗的位置上，有人捧着书，看着窗外的落叶发呆，阳光落在书页上，把文字都染成了暖金色。 而十月的暮色，最是动人的温柔。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渐变的橘红，从浅橙到深紫，像画家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远处的山峦被镀上一层金边，近处的房屋、树木，都拖着长长的影子，在地上织成斑驳的网。田野里，收割机早已停下，农人们扛着农具往家走，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裤脚沾着泥土，却笑得眉眼弯弯——肩上的农具虽沉，心里装的却是满仓的粮。 故乡村口的晒谷场上，还晒着最后的稻谷。竹编的晒席铺在地上，稻谷摊成薄薄的一层，阳光把谷粒晒得发烫，散发出干燥的米香。几个老人坐在场边的石碾上，抽着旱烟，聊着今年的收成：“今年稻子比去年沉，一亩地能多收百十来斤！”“我家的玉米，颗粒饱满，留着过年磨面做馒头！”说话间，风把稻香吹过来，混着旱烟的味，成了最朴实的烟火气。 晚饭时分，各家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在夕阳下变成淡蓝色的雾，慢慢散开。厨房里，铁锅烧得发烫，刚收的新米下锅，煮出的饭冒着白汽，香得人直咽口水；灶膛里埋着的红薯，已经烤得焦黑，剥开后内里软糯，甜汁顺着手指流；桌上摆着炒南瓜、炖玉米、蒸红薯，全是十月的味道。一家人围坐在桌边，筷子夹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说着田里的趣事，笑声从窗户里飘出来，落在院子里的玉米堆上，连玉米都仿佛跟着笑了。 当最后一缕夕阳落在山尖，夜色慢慢漫上来，十月的风依旧温柔，带着白天的暖意，轻轻拂过脸颊。抬头看，星星已经缀在深蓝色的天空上，像撒了一把碎钻，月光洒在晒谷场上，稻谷泛着淡淡的银光。田埂边的虫鸣，比夏天更轻了，像一首温柔的催眠曲，伴着农人们进入香甜的梦——梦里，还是这片金色的田野，还是这满仓的丰收。 十月，从来不是匆匆而过的季节。它是大地写给人间的诗，每一行都是丰饶，每一句都是温暖。它让我们看见，耕耘终有收获，等待终有回响；让我们懂得，最珍贵的美好，从来都藏在最朴实的烟火里——是稻穗的沉、玉米的甜、柿子的红，是大人的笑、孩子的闹、家人的暖。这样的十月，会深深烙在心里，成为岁月里最醇厚的回忆，提醒我们，生活，本就该这般饱满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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