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 梦：独酌秋光 | |||
| 2025/10/6 9:31:46 散文 | |||
|
若将四季拟作人生，秋便不是呱呱坠地的婴孩，亦非热烈莽撞的少年，更非肃穆苍茫的老者。他是位行至中年的诗人，眉间带着看破世情的微倦，唇边噙着似有还无的笑意。他褪去了夏的狂放与春的秾艳，只着一袭素色长衫，袖间藏一缕清冽的风，于无人处，独自斟酌这寂寥而又丰盈的时光。
你说得对，他不如夏冬那般极致。夏是倾盆而下的泼墨，冬是留白到底的寒山；而秋，是水墨画上那一抹欲说还休的淡赭，是过渡，也是沉淀。他疏离了盛夏的黏腻与严冬的刺骨，只将一股清醒的凉意，如同上好的绸缎，妥帖地包裹你的周身。那风，是凉的，却不彻骨，仿佛能吹进骨髓里，更能吹进灵魂深处，将那些盘踞心头的燥热与浮尘，一并抹去。 于是，你选择了一个午后，与这位诗人对坐。天地是无边的厅堂，落叶是蜿蜒的地毯。你独自坐在那张斑驳的长椅上，手中那杯热可可，是小小的、温暖的星球，氤氲的白气是它唯一的云岚，你用掌心环抱着它，便仿佛守住了一方不灭的炉火。耳畔的乐章，是私密的结界，将外界的车马人声都滤得模糊，只余下旋律的溪流，与内心静谧的海子交汇融合。 此情此景，何须春日繁花的簇拥？那过于喧闹，是众人的狂欢。又何须夏日海滩的炽热？那过于直白，少了迂回的韵味。你要的，正是这一份“梧桐叶上萧萧雨”的疏离，这一种“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旷远。那橙黄的、绛红的落叶，在空中旋舞而下，每一片都是岁月寄来的信笺，不催你回复，只邀你静观。这色彩，并非春之生的青翠，亦非夏之盛的墨绿，而是一种走完极致后，从容燃烧并凋谢的、带着悲欣交集意味的美。它不媚俗，只慰藉懂得它的人。 这便是你所说的，因浪漫而生的季节了。它的浪漫，在于一人独对的圆满。它是一种内向的、深沉的浪漫，是与自我灵魂的一场盛大邂逅。天地忽然变得很简单，风、叶、微光、凉意，与你。你在自己的世界里，成了绝对的主角。 忽而觉得，手中这杯暖饮，耳中这曲旋律，与周遭清冷的秋光，达成了一种绝妙的平衡。正如你所说，秋，正是这般“最完美”的调和。 于是，在这无人打扰的角落，你与整个秋天谈了一场沉默的恋爱。风是他的低语，落叶是他的诗篇，而你所感受到的那份混合着忧郁与甜蜜的微醺，便是这场恋爱中，最动人的信物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