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 存：月色漫过平城（散文） | |||
| 2025/10/8 8:15:56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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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暮色把大同的天际线揉成一片温柔的灰蓝，国庆节日的喧嚣并未随着白天的人流散去，反而被一轮爬上天安门楼檐角的月亮，酿成了更细腻的模样。晚风里还裹着古城墙根下糖炒栗子的焦香，混着华严寺飞檐上铜铃的轻响，像一把温柔的刷子，轻轻扫过这座既驮着千年历史，又攥着鲜活烟火的城。
月亮是今夜最慷慨的施与者。它先落在古城墙的垛口上，把那些被岁月啃出细纹的青砖，一一镀上薄银。墙根下，几个穿汉服的姑娘正举着手机拍照，水袖扫过砖缝里冒出来的狗尾草，草叶上的月光便簌簌落在她们的裙摆上，和裙摆上绣的云纹缠在一起，分不清是古画里的留白，还是现实里的月光。城墙内侧的马道上，有老人牵着学步的孩童慢慢走，孩子的小皮鞋敲在青石板上，“哒哒”声惊飞了檐角下栖息的麻雀，麻雀振翅时，翅膀扫落的月光，洒在老人手里攥着的、印着“国庆快乐”的小国旗上，红与银的碰撞，像一粒火星落在平静的湖面。 沿着城墙往鼓楼方向走，月色愈发稠厚。鼓楼的铜钟早已沉默，但檐下挂着的红灯笼，却被月光浸得透亮，像一串串悬在半空的蜜蜡。街角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灯，玻璃门上贴着的“国庆特惠”海报，被从门缝里漏出的冷气呵出一层薄雾，雾上印着路人的影子——有刚下班的年轻人，怀里抱着给家人买的黄米凉糕，凉糕的甜香透过塑料袋飘出来，和月光撞了个满怀；有骑着共享单车的学生，车筐里放着半瓶冰镇汽水，车铃“叮铃”一响，惊得路边梧桐树上的叶子沙沙作响，叶子间漏下的月光，在柏油路上织成了一张流动的网。 护城河是大同今夜最温柔的容器。月亮把自己完整地放进水里，连带着岸边的路灯、写字楼的窗影，一起揉成晃动的碎金。河面上偶尔划过一艘观光船，船头的国旗在风里轻轻招展，船尾激起的涟漪，把水里的月亮晃成了一捧碎银，又慢慢聚成圆，像极了古城里那些被修复的文物，碎过，却依然完整。岸边的长椅上，一对老夫妻正并肩坐着，老爷爷从布兜里掏出个苹果，用袖口擦了擦，递给老奶奶，老奶奶咬了一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老爷爷抬手想擦，却被老奶奶笑着推开——月光落在他们银白的头发上，比头顶的路灯还要暖。 往城南的写字楼群走，月色渐渐染上了些烟火气。写字楼底层的商铺还亮着灯，卖煮粉的摊子前围着好几个人，老板掀开铁锅盖，白气“腾”地冒出来，裹着辣椒和骨汤的香味，往月亮的方向飘去。戴安全帽的工人师傅蹲在摊子旁的小马扎上，接过老板递来的大碗粉，筷子一搅，碗里的荷包蛋、青菜和木耳混在一起，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也模糊了镜片上反射的月光。“师傅，国庆不回家啊？”老板一边往锅里下粉，一边搭话。“等忙完这阵儿就回，”师傅吸了一大口粉，声音里带着满足，“你这粉里，咋还尝出点桂花香？”老板笑了，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是月亮给你撒的料哩。” 再往深处走，是老城区的胡同。胡同口的老槐树底下，几个大妈正围着一台小音箱跳广场舞，音乐是欢快的晋剧改编版，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和着音箱里的节奏，把胡同里的月光踩得“咚咚”响。有路过的小孩被吸引，挣脱妈妈的手，跟着大妈们的脚步晃悠，小胳膊小腿甩得像拨浪鼓，月光落在他蹦跳的影子上，也跟着晃个不停。胡同深处的院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电视里国庆晚会的歌声，还有老人咳嗽的声音，混着院子里晾衣绳上飘来的洗衣粉香味，把夜色填得满满当当。 月亮越升越高，把大同整座城都拢在怀里。华严寺的佛龛在月光下静静矗立，北魏时的刻痕里，似乎还藏着千年前的月光；古城墙的砖缝里，新冒的草芽正吸着今夜的月色；写字楼的窗口还亮着几盏灯，电脑屏幕的光和月光交叠，映着加班人手里的咖啡杯；胡同里的广场舞还没散，歌声、笑声和脚步声，顺着月光往远处飘去。 这就是国庆夜的大同，被月色浸软的城。它有千年历史的厚重，却不沉重；有现代都市的热闹，却不喧嚣。月光落在飞檐上，落在护城河的水里，落在煮粉摊的热气里，也落在每个大同人的心尖上——那是家的温度，是节日的温柔，是这座城在国庆夜里，最生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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