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 存：地心回响，矿工的热爱与奋斗之歌 | |||
| 2025/11/18 13:31:46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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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的矿区，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寒星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瑟缩，北风卷着煤屑掠过寂静的街道，只有井口的探照灯亮得刺眼，像一柄劈开长夜的利剑。当第一声矿车启动的轰鸣划破黎明前的沉寂，整个矿区便从沉睡中苏醒——这是矿工们的清晨，是他们与地心对话的开始，而那些藏在黑暗深处的热爱与奋斗，正随着井下的每一次掘进、每一次敲击，发出穿越时空的回响。
当穿上厚重的工作服，系紧安全帽的系带，戴上沾满煤尘的手套，矿工们的身影在更衣室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坚毅。工作服是深蓝色的，早已被煤渍染成了近乎黑色，袖口和裤脚磨出了毛边，却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每一件工作服都藏着故事：肩膀上的补丁是被巷道顶的岩石蹭破后缝补的，膝盖处的耐磨层是为了应对长时间的蹲跪作业特意加固的，而衣襟上残留的汗渍，早已凝结成盐霜，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老矿工郭艮顺总是最后一个走出更衣室，他会仔细检查腰间的自救器，反复按压矿灯的开关，确保灯光足够明亮——这是他三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井下的每一个细节，都关乎生命，容不得半点马虎。” 乘坐罐笼下井的瞬间，耳边的风声骤然变大，黑暗像潮水般涌来，将白日的光亮彻底吞噬。罐笼在井筒中飞速下降，钢丝绳与滑轮摩擦发出“嗡嗡”的声响，伴随着矿工们沉重的呼吸，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回荡。郭艮顺靠在冰冷的钢板上，指尖触到了罐笼壁上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岁月留下的印记，也是一代又一代矿工与地心对话的见证。“再往下走八十米，就能听到煤层的呼吸了。”他转头对身边的年轻矿工小李说，眼神里满是笃定。小李是刚从学校毕业的大学生，第一次下井时吓得脸色发白，如今却能跟着老矿工们熟练地操作设备，只是额头上的汗珠，依然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敬畏。 罐笼平稳落地，打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煤尘、湿气与机油的气味扑面而来。巷道里的矿灯连成一片，像一条延伸至地心的星河，照亮了黝黑的岩壁。岩壁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凿痕，那是镐头与钻机留下的印记，每一道都凝聚着矿工们的力量与执着。郭艮顺拿起靠在墙角的风镐，启动开关的瞬间，风镐发出“突突突”的轰鸣，震得人耳膜发颤。他将风镐对准煤层，锋利的钻头瞬间钻进黑色的煤体，煤屑像黑色的雪花般飞溅，落在他的安全帽上、肩膀上，很快便在他身上铺了薄薄一层。“这煤层是有脾气的，你得顺着它的纹路来，才能让它乖乖听话。”郭艮顺一边操作风镐，一边给小李讲解，声音在轰鸣中显得有些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小李学着老矿工的样子，握紧钻机的手柄，小心翼翼地对着煤层钻孔。钻机的震动顺着手臂传到全身，让他的胳膊发麻，手心很快便被汗水浸湿。他低头看向脚下的煤堆，那些黑亮的煤块像被打磨过的黑曜石，泛着温润的光泽。郭艮顺告诉他，这些煤块里藏着太阳的能量，藏着万家灯火的温暖，“我们挖出来的不是煤，是光明，是希望。”小李看着老矿工布满老茧的手掌，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突出，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煤黑，却能精准地操控每一台设备，能敏锐地感知煤层的变化。他忽然明白，所谓的热爱，或许就是在这样枯燥而危险的环境中，依然能从黑色的煤块里，看到生命的光亮。 井下的时光过得格外漫长，没有日月交替，只有矿灯的光亮与设备的轰鸣。饿了，就啃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粮，就着冰凉的矿泉水下咽；累了，就靠在岩壁上歇一会儿，听着身边矿工们粗重的呼吸声，感受着彼此的陪伴与支撑。郭艮顺的腰不太好，长时间的弯腰作业让他常常直不起身子，每次休息时，他都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热水袋，敷在腰上。这个热水袋是妻子亲手缝制的，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据说能缓解腰痛。“你嫂子总说，井下冷，让我多注意保暖。”郭艮顺抚摸着热水袋上细密的针脚，眼角的皱纹里满是温柔，“她这辈子跟着我，没享过什么福，我能做的，就是平平安安地上班，安安稳稳地回家。” 正午时分，巷道里传来了班长的喊声：“大伙儿加把劲，争取下午三点完成掘进任务！”矿工们纷纷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煤尘，眼神里重新燃起了斗志。风镐的轰鸣、钻机的转动、矿车的滚动，交织成一曲雄浑的地下交响乐，在地心深处久久回响。小李的手臂已经酸痛难忍，但看着身边老矿工们依然坚守岗位，他咬了咬牙，再次握紧了钻机的手柄。他想起了第一次升井时的场景，当他走出罐笼，看到地面上的阳光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光明，是一种历经艰险后的释然。而此刻，他更加明白，这份光明的背后，是无数矿工的坚守与付出，是他们用青春与汗水，在黑暗中开辟出的希望之路。 下午三点，随着最后一声风镐的轰鸣停止，掘进任务顺利完成。矿工们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欣慰的笑容，他们互相拍着肩膀，分享着成功的喜悦。郭艮顺走到新掘进的煤层前，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岩壁，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孩子。“这煤层不错，发热量高，能让不少人家的冬天暖起来。”他的声音里满是自豪，“我们矿工，不图名不图利，就想把这地下的宝藏挖出来，为国家做点贡献，为家人挣一份安稳的生活。” 升井的罐笼缓缓上升，黑暗逐渐被光明取代。当罐笼门打开的那一刻，刺眼的阳光让矿工们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他们浑身沾满了煤尘，像从黑色的泥浆里爬出来一样，脸上、脖子上、头发里，全是洗不掉的煤黑，只有眼睛依然明亮，像藏在煤堆里的星星。妻子们早已在井口等候，手里拿着干净的毛巾和热水。郭艮顺的妻子快步走上前，将毛巾递到他手里，又给他递过一杯温热的姜茶：“累坏了吧？快喝点姜茶暖暖身子。”郭艮顺接过姜茶，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井下的寒气与疲惫。他看着妻子眼角的细纹，忽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 矿工们三三两两地走出矿区，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一道道黑色的剪影。街道上，孩子们放学归来，看到他们便笑着喊：“叔叔好！”矿工们也笑着回应，脸上的煤黑遮不住他们温柔的笑容。郭艮顺牵着妻子的手，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风轻轻吹过，带来了远处农田里的稻香。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正缓缓落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他对妻子说，语气里满是期待。 夜色渐浓，矿区渐渐安静下来，只有井口的探照灯依然亮着，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而那些藏在地心深处的热爱与奋斗，那些风镐的轰鸣、钻机的转动、矿工们的呐喊，并没有随着夜幕的降临而消散。它们化作了穿越时空的回响，回荡在矿区的每一个角落，回荡在每一盏灯火通明的家庭里，回荡在每一个被煤炭温暖的日子里。 郭艮顺躺在床上，腰间的热水袋还带着余温，妻子的呼吸均匀而温柔。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井下的场景：黝黑的煤层、明亮的矿灯、工友们坚毅的脸庞……那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带着滚烫的温度与无穷的力量。他知道，明天他依然会穿上厚重的工装，戴上安全帽，走进那片黑暗的地心。因为那里有他的热爱，有他的责任，有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信念。 而那些回响，将会永远陪伴着他，陪伴着每一位矿工，在黑暗中指引方向，在困境中给予力量，在平凡的日子里，书写着不平凡的人生。这就是矿工的热爱与奋斗，深沉而厚重，像黑色的煤炭一样，在沉默中燃烧，在奉献中闪光，用生命的热度，温暖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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