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 存：小雪时节（散文） | |||
| 2025/11/20 10:39:04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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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历撕到“小雪”这一页，风便换了性子。不再是深秋那种带着余温的轻拂，而是裹着清冽的凉意，贴着皮肤滑过，像刚从井里捞起的丝绸，凉得细腻，却不刺骨。它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在巷口打着旋儿，把落在地上的银杏叶卷起来，又轻轻放下，叶片与地面摩擦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冬天踮着脚走来时，不小心泄露的脚步声。
最先感受到的是空气里的通透，天空是淡蓝色的，像被水洗过无数遍，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偶尔飘过几朵薄薄的云，棉絮似的，慢悠悠地在天上晃荡。远处的屋顶覆着一层浅浅的白霜，像是谁在夜里悄悄撒下的糖霜，在晨光里泛着细碎的光。楼下的灌木丛叶片边缘凝着细小的冰珠，晶莹剔透，风一吹，便顺着叶脉滚落，落在泥土里，洇出一小片湿润的痕迹。 下楼去上班，小区里的树木早已褪去了繁华，柳树的枝条变得光秃秃的，柔软地垂下来，像老人花白的胡须，在风里轻轻摇曳；松树却依旧苍劲，深绿色的针叶上沾着霜花，像是缀了无数颗碎钻，凑近了看，还能看见霜花的纹路，细腻得如同绣娘一针一线绣出的图案。偶尔有几只麻雀落在枝头，蹦蹦跳跳地啄着枝桠上残留的籽实，它们的羽毛蓬松得像个小球，抵御着渐浓的寒意，叽叽喳喳的叫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给这清冷的时节添了几分生气。 走到街上，行人的脚步也慢了些。人们裹紧了大衣，竖起衣领，有的戴着毛茸茸的围巾，把半张脸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这个渐渐变冷的世界。穿羽绒服的人多了起来，色彩鲜艳的外套在灰白的街道上移动，像一朵朵移动的花，给萧瑟的冬日添了几分暖意。路边的早餐店冒着腾腾的白汽，蒸笼里的包子、馒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混着煮豆浆的豆香，在空气里弥漫开来。老板娘掀开蒸笼的瞬间，白汽“腾”地涌出来，模糊了她的眉眼，却让这冬日的清晨多了几分烟火气。晨练的老人少了些，但依旧有执着的身影。他们穿着厚实的运动服，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慢慢散步，脚步沉稳，呼吸均匀。有的老人带着收音机，里面播放着舒缓的戏曲，唱腔婉转，与风的声响、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独特的冬日晨曲。湖边的栏杆上结着一层薄冰，用手指轻轻一碰，冰凉的触感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冰面下的湖水依旧在缓缓流动，只是比夏天安静了许多，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一圈涟漪，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忙完工作，已经来到午后，而阳光也变得温柔起来，它不再像夏天那样炽热，而是带着淡淡的暖意，透过窗户洒进屋里，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我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热茶，看着热气在杯口绕成小小的雾，慢慢散开。窗外的风似乎小了些，偶尔有几片顽固的叶子从树上落下，打着旋儿，慢悠悠地飘到地上。远处的楼群在阳光的照耀下，轮廓变得格外清晰，墙面的颜色也显得格外明亮。这样的时节，最适合做一些温柔的事。比如整理衣柜，把厚重的毛衣、羽绒服找出来，晒在阳台上，让它们吸收阳光的味道；比如洗一堆干净的袜子，晾在暖气片上，看着它们慢慢膨胀、变干，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比如蜷在沙发上，读一本早就想读的书，身边放着一碟炒瓜子，偶尔拿起一颗，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的风依旧在吹，但屋里却暖融融的，这种内外的温差，让人更能感受到冬日的惬意与安稳。 下班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大概是赶着回家，享受一顿热气腾腾的晚餐。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像是一个个小小的灯笼，照亮了清冷的夜色。偶尔有饭菜的香味从窗户里飘出来，勾得人心里暖暖的。我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听着远处传来的隐约的喧嚣，忽然觉得，小雪时节的美好，就藏在这些平凡的烟火气里。 夜色渐浓，风也渐渐大了些。我关了窗户，回到屋里，把暖气开得足了些。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像是一首温柔的催眠曲。我知道，小雪时节，雪或许还未真正落下，但冬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了。它不像冬至那样寒冷，也不像大寒那样凛冽，而是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凉意，一种温柔的期盼。就像生活中的美好，往往不是轰轰烈烈的惊艳，而是藏在这些细微的、平凡的瞬间里，需要我们慢慢感受，细细品味。 小雪，是冬天写给人间的第一封温柔的信，它告诉我们，寒冷或许会如期而至，但温暖也从未远离。在这样的时节里，愿我们都能守住内心的安稳，在清冽的寒风中，感受生活的暖意，在平凡的日子里，遇见属于自己的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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