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慰：藏在岁月里的疼爱 | |||
| 2025/11/22 11:35:17 散文 | |||
|
初冬的晨曦，温柔地揭开了季节更迭的序幕。天高云淡，落叶轻旋，树影在暖阳下斑驳摇晃。午睡初醒，周身裹着冬日的暖意，睡眼朦胧间，一段无声的记忆悄然蔓延，霎时间触碰到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思绪将我拉回那位满头银发的老人身边，她便是我的奶奶。奶奶对我的温情守候，是藏在时光褶皱里的细碎温柔：是清晨一碗热腾腾的包谷粥，是冬日里“量身定制”的暖衣，是无穷尽的精神食粮，更是岁月中从不褪色的牵挂与惦念。?
棉 袄? 2010 年的冬天格外凛冽，寒风像带了刃，刮在脸上生疼。那年我读小学，镇上的学校除特殊天气外，每天清晨都要风雨无阻地跑操。学生们排着整齐的方阵，脚步踏得坚定有力，扬起的尘土里，藏着少年人的朝气与师长的热忱。激昂的旋律回荡在耳畔，那是青春的号角，却也曾是每个学生时代的“小烦恼”。跑完操，老师见我满脸通红、汗水直流，打趣道：“穿了几层衣服，热成这样？”我带着几分骄傲扬起下巴：“就两层！”说着便兴冲冲地展示身上的新棉袄。? 这件棉袄，是奶奶特意请教村里有名的裁缝阿姨，为我量身剪裁的。夜里，瓦斯灯泡散发出昏黄的暖光，奶奶坐在炕沿上，从樟木箱里翻出蓬松的新弹棉絮。她眯起眼睛，将棉絮一点点铺进裁剪好的橘红色布面里，手指顺着布纹轻轻按压，每一处都铺得匀匀实实，连边角缝隙都不肯放过，嘴里还念叨着：“棉絮铺匀了，穿着才暖，也不硌得慌。”脚边的针线笸箩里，整齐码着各色线团和磨得发亮的钢针。她捏起一根银针，在头发上轻轻蹭了蹭，线尾打个结实的结，便从棉袄的边角缝起。银针在她指间灵活穿梭，线脚细密而规整，每一针都扎得稳稳当当，像一张不透风的保护墙，将刺骨的寒风隔绝在外，裹着我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 唠 叨? 奶奶向来爱热闹，村里一有新鲜事，她总会回来絮絮叨叨地讲给我听。说完这些琐事，又会叮嘱我：“别到处多管闲事，走到哪里都要少言多听。”可真当村里有事时，她却总是最热心的那一个，忙前忙后从不推脱，事后还会从衣兜里掏出各种好吃的零食，塞到我手里。我小时候挑食，饭量小得可怜，面黄肌瘦的。奶奶见邻居家孩子喝着能增加饭量的补品，便悄悄攒钱，也为我买了同款。她总说：“别家孩子有的，我的孩子也得有。” 提起上学，那是奶奶一辈子的遗憾。她只上过小学，年轻时没懂学习的重要性，便把这份未竟的梦想偷偷寄托在了我身上。“好好学习，长大才会有出息，才能挣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这是她挂在嘴边的话。她还总在我耳边讲亲戚家哥哥的故事——哥哥小时候调皮不爱学习，如今过得有多辛苦；又说邻居家姐姐在哪家好单位工作，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她的唠叨里，既有村里的家长里短，也藏着一辈子沉淀的人生智慧。她会跟我讲人性的复杂与世事的无常，告诉我与人交往要留三分余地，“不是虚伪，是给彼此留退路”；会一遍遍叮咛“多听少说勤做事”，说“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让自己快乐的能力，心里不能藏事儿”。奶奶的唠叨，像夏夜里不断的细碎晚风，风里裹着蝉鸣与月光，更裹着她对我沉甸甸的疼爱与期许。? 樱 桃? 高二那年周五，我刚踏进家门，便望见厨房案板上摆着一盘樱桃。颗颗通红透亮，只是不像刚摘时那般饱满水灵，有些果皮微微发皱，带着几分蔫软，却都完整无缺。我捏起一颗放进嘴里，果肉微凉，带着冰箱特有的冷气，没有了新鲜时的脆甜多汁，却多了一丝绵长的回甘，在舌尖慢慢化开。? 奶奶走过来，笑着说：“这是亲戚上周末下午送来的，你刚去学校，多不凑巧，不然就能吃到新鲜的嘞。”高中是寄宿制，我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她竟把最好的樱桃仔细挑出来，在冰箱里足足存放了半个月，等我回家的那天下午，再小心翼翼地洗干净，端到我面前。她总是这样，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我。如今想起那盘樱桃的味道，时间虽改变了它的色泽与口感，却从未冲淡奶奶藏在里面的牵挂与疼爱。最真挚的爱从不需要华丽的包装，它可能是一盘存放许久的樱桃，是果皮上的褶皱，是那缕绵软的回甘，甜得穿透了时光，暖得浸润了心底。无论走多远、走多久，总有一份牵挂在原地守候，总有一个人，把最好的爱，毫无保留地都给了我。? 力 量? 奶奶是70年代的老人，思想却格外开明。小时候家里不算富裕，但无论是学校举办的夏令营，还是我想和同学出去玩，她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我。大学期间，她总督促爸爸及时给我打生活费，还常常数落他：“别让孩子在外面受委屈。””她常说：“小孩子要多见世面，才知道世界有多大。”后来我才明白，所谓见过世面，不是去过多少高档场所、穿过多贵的衣服，而是见过世界的每一面——见过最好的，却不以物喜；知晓最坏的，却不以己悲。? 小时候，她总带我在田地里忙活：给豆角搭架，看藤蔓顺着支架缠绕而上；为苹果树疏花，盼着结出优质饱满的果实；掰苞谷时，偶尔会冒出可怕的虫子，吓得我扔掉苞谷大声尖叫，在田埂上拼命奔跑；她还会顺着树杈爬到苹果树顶端，让我也爬上去，一起望着远处的麦田与青山，望着田地里辛勤劳作、面带笑容的她。奶奶总用最大的力气支撑着这个家，她用心经营着家里的田地，早出晚归，扛着锄头在地里忙活，浇水、除草、搭架、打药，样样亲历亲为。无论春夏秋冬，我们家的菜园和果园里总有吃不完的果蔬：秋葵、西红柿、黄瓜、豆角、葡萄、苹果…… 种什么成什么，村里的长辈们见了，都要忍不住夸赞她能干。? 她还带我见证过麦子成长的全过程。记得有一次灌溉麦田，我在田埂上奔跑，水流顺着田垄追着我涌来，广袤的田野里，只听得见我的脚步声、水流的潺潺声，还有奶奶远远传来的叮嘱声。午后的斜阳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水流漫过我的鞋底，凉丝丝的触感顺着脚踝往上蔓延。我跑着跑着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水流所到之处，原本有些蔫蔫的麦苗渐渐鲜活起来，叶片上沾着水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那一刻，小小的我心里泛起阵阵涟漪。长大后我才明白，生命的成长从来离不开滋养与陪伴，就像麦苗需要水流的灌溉，我们需要亲人的守护；万物生长的过程，原来如此美妙而神奇。而快乐，从来不是刻意追寻的风景，而是奔跑在麦田里、被水流追逐的肆意与畅快，是藏在平凡日常里最动人的力量。浸润土地的水流，奶奶弯腰劳作的身影，早已定格成我生命里最珍贵的画面，成为我前行路上最温暖的底气。? 背 影? 读朱自清的《背影》时，那句“戴着黑布小帽，穿着黑布大马褂，深青布棉袍，蹒跚地走到铁道边”，还有“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年少时只当是普通的文字，未曾读懂其中深意。如今再回想，鼻子竟忍不住微微发酸，仿佛忽然懂了那份亲人间深沉而纯粹的情感。? 小时候，奶奶的背影挺拔而笔直，用爱为我撑起了一片无忧无虑的天地；后来，那背影渐渐变得有些佝偻，却依然用尽全力温暖着我的心房；而如今，奶奶已年过古稀，最牵挂的依然是她的孙女。她的背影日渐衰老，双腿因年轻时干农活劳累过度而变形，即便穿着厚实的棉裤，也能清晰地看出来。她走路时不怎么抬脚，鞋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独特的、缓慢的节奏——那不是她不想抬起，而是岁月与劳作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是她为这个家、为我操劳半生的证明。? 亲情，是人类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之一，是我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坚实的依靠。奶奶的爱，如同冬日的暖阳，驱散寒冷，温暖我前行的路；这份爱，又像老院里的炊烟，袅袅娜娜，萦绕在我生命的每一个角落，陪着我走过岁岁年年，从未远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