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秋娟:一程秋光,两人烟火 | |||
| 2025/11/23 16:16:16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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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穿越大秦岭南麓时,窗外的秋阳正斜斜落在汉中平原的茶垄间,像撒了一把碎金。我邻座的两个靠窗座位上,坐着一对老夫妻,看车票信息,这趟往重庆去的列车,我想该是载着他们去儿女家的。
老爷子七十多岁,鬓角染霜,脊背却挺得笔直,手里攥着个磨得发亮的布包,目光总时不时飘向身旁的老太太。老太太满头银发,像蒙了层柔润的月光,眼皮轻轻耷拉着,可每当老爷子看过来,嘴角便会悄悄牵起一抹浅痕。车厢广播报过三点,老太太忽然从座位下拖出个鼓鼓囊囊的蓝布袋,像藏着无尽细碎的暖意。她颤巍巍掏出个油纸包,一层层掀开,里面躺着七八个圆滚滚的鸡蛋,还带着淡淡的体温——许是出门前特意揣在怀里暖着的。 “慢点,别掉了。”老爷子开口,声音沙哑却满是温和。他接过鸡蛋,枯瘦的手指微微发颤,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泥土的痕迹,该是老家菜园里忙活时沾上的。他对着蛋壳轻轻磕了几下,再用指腹慢慢剥,碎壳顺着指缝落在腿上的布巾上,动作慢却稳。剥好的鸡蛋雪白雪白,他吹了吹热气,递到老太太嘴边:“你先吃,热乎着呢。”老太太咬了一小口,含糊着说:“你也剥一个,别光看着我。”老爷子应着,又拿起一个,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些,却依旧仔细,仿佛在打理一件稀世珍宝。 两个鸡蛋下肚,老太太又从布袋里翻出两个月饼,油纸裹着淡淡的桂花纹,甜香悄悄漫开。她把一个掰成两半,大的那半硬塞给老爷子。老两口就着窗外掠过的风景,一口一口啃着月饼,话不多,却总在目光交汇时,漾开浅浅的笑。老爷子指着窗外的嘉陵江支流,说“你看那水,比咱老家的河宽些”,老太太便点点头,轻声道“等开春回去,我还陪你去河边走走”。 我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把最好的都留给母亲,母亲则把日子过得像这布袋,再普通的物件,经她的手一打理,就浸满了暖意。高铁飞速前行,窗外的风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这小小的座位间,老两口的烟火气却慢慢漫开来,裹着鸡蛋的温、月饼的甜,还有那些没说出口的牵挂。 不一会儿,老太太靠在老爷子肩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月饼。老爷子轻轻把她的手往怀里拢了拢,自己睁着眼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始终带着笑。那一刻忽然懂得,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般模样——两个人,一辈子,不管走多远的路,身边有彼此,手里有烟火,心里便满是安稳。 这趟高铁载着他们去往儿女的城市,也载着一段岁月沉淀的深情,在秋光里慢慢驶向温暖的终点。而我,悄悄把这一幕藏在心底,像藏起一块甜甜的月饼,往后想起时,依旧会觉得,这人间,真的很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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