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金启：无言的大地 | |||
| 2025/11/26 10:56:21 散文 | |||
|
我对脚下的土地一往情深。
少年时代，我只是觉得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站在故乡辽阔的大平原上，望着故乡充满生机的土地，我的心就像一只大雁一样腾飞在空中。我在故乡的土地上自由翱翔，俯瞰着故乡的土地和村庄。我看到了绿油油的麦田正在茁壮成长，我见到了小森林一般的玉米地，恰如一群少女穿上了绿色的衣裙，我看到了青纱帐一般的高粱地在微风中舞蹈摇曳，我还看到了路边的野花野草，我见到了弯弯曲曲的小河向前流淌，岸边的杨树和柳树倒映在水中，让人沉醉，我还看到了芝麻、谷子，见到了各种瓜果，村里的大树就像白胡子老人，村里的小树就像朝气蓬勃的少年。乡村是那么宁静，自然和人们是那么和谐。 这片土地，春天生机勃勃，滋养万物；夏天草木葱茏，百花盛开；秋天颗粒饱满，硕果累累；而冬天则万物潜藏，大地一片荒芜。无论是春花，还是夏雷，无论是秋雨，还是冬雪，所有的荣辱与繁华都是它们的，而大地始终默默无言。 青年时代，我对大地充满着敬畏之心。 任凭春风唱着欢快的歌谣从东海爬上平原，从平原穿越草原，再从小河爬上高原；任凭夏日的激情燃烧，青春的泪水奔流，爱情的小船独行，友谊的花朵凋零；任凭秋风带着淡淡的忧伤，秋雨带着无边的忧愁；任寒冬的北风呼啸，雪花飘飘，寒意逼人，冰封大地，所有的张扬与炫耀都属于它们，而大地总是静默。 人到中年之后，我对土地有了更深的感情。 这片土地，经历过太多的风雨沧桑，有过太多的悲剧与苦难。翻开历史，每一页都浸透着生命的活力，每一页都流淌着青春的热血，每一章的背后都有无数的传奇，每一册的背面，都流淌着梦想破碎的血泪。多少次战争杀戮在这里轮番上演，多少回王朝更替在这里变幻兴亡。所有的风雨之后，所有的烟尘散尽，只有这片土地依然静默，这片土地始终默默无语。 很多时候，我登上高山，望着这片深沉的土地。 任凭你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开发，任凭你无底线的索取，任凭你机器轰鸣，人声鼎沸，这片土地依然沉默着。它是那么淡定，又是这样坦然，它有自己的热爱，也有自己的仇恨。在坚韧的背后，是它广阔的胸怀；在宁静的背后，它有自己的情怀。 很多人常把大地比作自己的母亲。你不停地种植庄稼，不停地收割庄稼；你不停地种植果树，你不停地采摘果实；你不停地开挖矿藏，你不停地售卖消耗矿藏；你不停地毁掉林木与河流，不停地回消灭飞禽与走兽，你不停地圈占、破坏、开发，你何曾心疼过自己的母亲？你是否知道，母亲在奉献自己的一切的时候，对你有多么失望，你是否看到了母亲的眼泪？是否母亲会因为你的无限欲望而死去？尽管你理由冠冕堂皇，尽管你理论左右论证，尽管你有着至高无上无人阻止的权力和能力，尽管你耀武扬威狂妄之极而且不可一世，大地依然沉默，母亲依然沉默。 没有仔细观察过大地，你永远无法理解大地的辽阔博大；没有虔诚敬畏过大地，你永远无法理解大地的厚德载物。 我曾经无法理解大地的沉默，但随着年龄与阅历的增长，我渐渐地更加理解了大地。 我常常漫步在草原，望着无边的大地，思绪就像小河里的流水一般向前奔涌。我既想起了历史，也想起了灾难，既想起了古代，也想起了现在，面对一望无际的土地，我的心翻滚着朵朵浪花。有时是低沉的，有时是悲壮的，有时候热血沸腾，有时候又深感物力。就是这片土地，既养育了我们的祖祖辈辈，也养育着大千世界，既滋养着我们人类，也哺育着芸芸众生。既有大自然的五彩缤纷，也有人类社会的万紫千红。 大地是这样的坦荡，又是如此的无私；既是这样的神奇，又是这样的宽厚；既是这样的坚韧，又是如此的深沉。我无法测量大地的胸怀，我却能够感受大地的心灵。我彷佛听见了大地的心跳，我彷佛听到了大地的呻吟与呼唤。 大地是屹立于天地之间的智者。岁月在宇宙间奔跑，不仅推动着四季变化，也催老了青春容颜，不仅让鲜花盛开，也使花瓣凋落化为春泥。无论是昼夜更替还是四季变换，无论是青春白发还是生死轮回，大地始终遵循着自然规律，它静静地观察着，默默地记录着，也始终不渝地坚守着。大地既是见证者，也是馈赠者，既是承载者，也是奉献者。 大地始终无怨无悔厚德载物。大地始终充满源源不断的生命活力，滋养着天地之间的万物。无论是飞禽走兽还是昆虫植物，不管是各色人等还是江河山川，大地托举起所有的万事万物，从遥远的古代走来，一直向未来奔去。从古至今，始终如一，亘古未变。 大地对待众生，始终坚守平等对待，不偏不倚，绝不厚此薄彼。在你得意的时候，大地依然供应你养分；在你失意的时候，大地依然供应你能量。在你春风得意的时候，大地冷静地看着你的成长；在你跌落低谷的时候，大地温和地抚慰你的创伤。大地虽然不说一句话，但大地情深意长，恩泽天下。 不要以为人类是宇宙最聪明至高无上的主宰。人类在大地面前，就像蚂蚁和昆虫一样，只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一份子，不仅力量有限、智力有限、能力有限，人类能够改变天地万物的部分极为渺小而且微弱。在大自然面前，特别是在厚德载物的土地面前，人类必须正视自己，懂得自身的卑微与渺小。对土地缺乏敬畏，是要受到惩罚的。 当你对大地充满敬畏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大地不仅具有博大而且慈悲的情怀，而且有一双睿智而慈祥的眼睛。大地的眼睛始终在看着我们。不要自以为是并且狂妄自大，大地用冷静淡然的目光看着人类。所谓的报应其实归根结底都是自作自受。翻开历史，特别是中国历史，凡是狂妄不可一世自以为可以改天换地的人，最终不仅没有翻天覆地，而且自己的下场是不仅带给同类灾难，带给同胞灾难，带给自己家族包括他自己的也是一场灾难。大地始终沉默着，大地记录着你所有的言行，记录着所有人类的历史。 无边的大地，依然充满生机。它不仅厚德载物，坦然镇定，是一位智者，而且它有着母亲的善良，父亲的坚定，长者的智慧，还有着坚定不移始终如一的宽厚与包容。 我走在西北黄土高原，登上了一座高山，回望我所走过的小路，再望望四周的群山沟壑，不仅浮想联翩，百感交集。我喜欢故乡的平原，也喜欢无边的草原；我向往辽阔的大海，也喜爱险峻的高山。 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了很多悲欢离合，我渐渐地懂得了土地的高尚与伟大。土地虽然默默无语，但却始终坚守着宁静，肩负着责任。我热爱这片土地，也敬畏这片土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