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莎莎:弦间霜月 一阙清宁 | |||
| 2025/12/4 14:51:55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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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午后,风裹着薄霜的清冽漫过老街,我裹紧驼色大衣闲步而行。青石板路覆着一层细碎的白霜,踩上去咯吱作响,道旁的梧桐树落尽了叶,枯枝疏朗地勾勒着灰蓝的天,墙角的麦冬草凝着点点冰珠,在暖阳下泛着细碎的光。转过巷口爬满枯藤的老砖墙,忽闻一缕清越的弦音穿风而来——如碎玉敲冰,似寒梅吐蕊,循着声响望去,巷尾的临窗雅座里,一位女子正伏案抚琵琶。 她身着米白针织裙,外搭一件浅灰羊绒披肩,鬓边别着一枚素银簪,碎发被风轻轻拂到耳后。琵琶的暗红琴身在斜射的暖阳下泛着温润的光,琴头的雕花在桌面投下浅浅的影。初时弦音低回,是“轻拢慢捻抹复挑”的缱绻,指尖在弦上轻颤,每一个音符都似带着霜色的清冽,漫过窗棂凝结的薄冰,漫过桌角青瓷瓶里插着的干枝梅,在空气里织就一张细软的网。我不自觉驻足在巷口,任凭那弦音缠上心头——像望见初雪落在枯枝上的静美,又似想起寒夜围炉读诗的温软,那些被冬日寒意裹藏的细碎情绪,那些奔波日子里积攒的浮躁,竟在这琴声里渐渐苏醒、沉淀。 忽而曲风一转,指尖翻飞如蝶翼蹁跹,“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急雨般的弦音裹挟着暖意奔涌而来,有冲破寒雾的酣畅,也有隐忍克制的怅惘,仿佛将初冬的清寒与人间的烟火,将半生的辗转与悲欢,都倾注在这三尺琴弦之上。我望着她垂眸抚弦的模样,睫毛在脸颊投下浅浅的影,指尖起落间,连窗外的阳光都似跟着流转,落在她素净的衣袖上,漾起温柔的光晕。竟分不清是琴声动人,还是这冬日照里的剪影,本就成了一幅流动的画,晕染着岁月的静好。 弦音渐缓时,又添几分“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的留白。指尖在弦上轻拨慢挑,余音袅袅如薄雾,朦胧了窗棂,也温柔了冬阳。恍惚间,浔阳江头的霜月与眼前的暖阳重叠,千年的悲欢在弦间流转——原来无论季节如何更迭,人心底的柔软与感动,从来都能被一曲琴声轻易触碰。那些冬日里的慵懒与迷茫,那些藏在心底的期盼与怅惘,都在这弦音里被轻轻抚慰,化作了当下的安宁。 曲终人静,女子抬眸望了望窗外的晴空,指尖轻轻拨动最后一个音符,余韵如霜月般久久不散。我站在原地,心头满是温润的感动,方才的寒意与浮躁,早已被这琴声涤荡干净。原来最美的邂逅,莫过于在初冬的闲时光里,偶遇一段直击心灵的旋律;最治愈的瞬间,便是让弦音穿过霜雾的阻隔,在心底种下一阙清宁,让每个寻常的冬日,都染上诗意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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