绞车房的钢绳在晨雾里晃成秋千
她把《机械维修》摊在腿上
油渍顺着公式的勾勾画画
像煤巷里的车辙印
拖来满车的字
停在手心的小站台

变电所的仪表亮得像玻璃
她读《电工安全》的侧脸
被电闸的光镀了层薄金
那些带火星的句子
穿过布手套
在手指尖蹦出的跳跳糖
粘成通往矿区的电网

洗衣房的热气扑在《飞鸟集》上
煤面子在肥皂泡里化呀化
洗衣机的横棱竖缝
像老槐树的叶脉
汗碱结的盐粒儿
变成小方块儿
记着翻书时的体温

污水站的絮凝剂撒成白星星
她蹲在《环保手册》牌板旁边
看泡泡托着“干净水”三个字
像当年托着怀里的小闺女
那些漂在水上的话
慢慢沉底儿，变成
池中水循环的透明小纸条

巡查时矿灯扫过墙缝儿
她摸出兜里的《急救手册》
煤末子落在“心跳”那页
想起闺女作文里写：
“妈妈的安全帽里
有个会发光的小字典”
这会儿那些字顺着灯光
长成运煤走廊里新支的防护网

窗外的井架在月光里长高
她眼里的矿灯
比白天更亮堂
因为知道每个黑字儿
都是把岩层炸开的小炮仗
要把去明天的巷道
一锤一镐凿向
闪着星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