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 梁:煤尘里那束安稳的光 | |||
| 2025/8/13 11:16:27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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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下,液压支架的钢铁臂膀还泛着冷光。采煤机刚停下轰鸣,平师傅便靠在支架立柱上喘气。工装早已被汗水与煤尘浸透凝结,紧贴在身上,一道汗水顺着他沾满黑灰的脸颊流下来。耳朵里残留着割煤时的震动余音,他抹了把脸,手上立刻蹭出一道更深的黑印。就在这时,一个念头清晰起来——工资条上“五险一金”那串数字,像极了这千米井下综采工作面头顶的照明灯,即使在煤尘里,也亮得安稳实在。
“平师傅,这班熬得人直打晃。” 刚工作不久的小刘蹲在支架旁,年轻的脸庞沾满煤屑,眼神里透着藏不住的疲惫,“有时候真怕扛不住这份累。” 平师傅一边整理工具一边用矿灯扫了扫远处缓缓启动的输送机,矿灯在昏暗中只能照亮远处的一小片地方。“小子,”他嗓音低沉,“你低头瞅瞅工资条。咱综采队,五险一金一项不落,一分不少。比起外头那些打零工没着落的活计,这就是靠山。” 这话在支架围成的空间里响起,话糙理不糙,小赵愣了神,手里的扳手“咣当”掉在煤渣上,黝黑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旁的张强听了,心里也微微一震——是这么个理儿。井下干活,拼的是力气,耗的是汗水,抢的是时间,割煤时要盯紧滚筒防片帮,及时支护顶板。移架时得卡着分秒往前推。哪一样轻松?可只要想到社保账户里每月添进的钱,就像自家矿上那液压支架的千斤顶一样,稳稳托住了家里的开销,这腰杆好像又能挺直几分。 在综采队,辛苦是实实在在的。每班熬下来,胶鞋筒里能倒出半碗煤渣子,手上磨出的老茧硬如铁石。但队里上至老把式,下到小伙子,都知道矿上把这笔“保障钱”看得重,从没含糊过。有工友私下算过:养老保险每月交的那份,是给娃将来念书存的底气;医疗保险卡里的数,能让爹娘看病时少些愁容;公积金账户里慢慢累积着,兴许熬上两年,就能换掉矿区家属院那小平房。 队里几个今年评的技师,矿上还额外给上了每月补贴金。平师傅常念叨这事儿:“瞅瞅隔壁班老王,就等着明年到站,光那份住房公积金就能领不少。这叫做上工心里有底,退下来也能安生。” 这话不掺假。外头找活计不易,好些地方连工钱都未必稳当,更别提这周全的保障。可在咱综采队,只要井下的割煤机还在转,液压支架还在撑,每月的五险一金,就准得像运输机的链条,该来的时候从不耽搁。有回李师傅媳妇在电话里说,社区通知孩子的疫苗钱能用他医保卡报了。挂了电话,他靠在工作面的支架上,望着头顶成串的照明灯带,忽然觉得那光晕比矿灯照着的还要柔和些。 综采队的汉子们不说虚话。他们心里明白:液压支架撑住头顶的岩层,五险一金撑住家里的天。谁不是咬紧了牙在井下扛?移架时液压杆嘶嘶作响,一声声,像是数着家里柴米油盐的日子在过;割煤的滚筒哗哗地转,一圈圈,都攒进了孩子的书本费里。老李师傅总爱这样讲:“咱这行,脑袋上的矿灯不能灭了光亮,家里头的指望更不能熄了苗头。” 这五险一金,哪儿是个空荡荡的好词?它是刘师傅媳妇在菜摊前敢多切一刀肉的底气,是小赵埋头干攒钱娶媳妇的盼头,是老李师傅盘算退休后带老伴去看那片海的念想。它就像工作面用的乳化液,不声不响地,润着冰冷机器关节上的每颗螺丝钉,也悄无声息地润着每个矿工心里深藏的沟壑。 巷道深处,运输机链条又哗啦哗啦响了起来,载着新采出的乌金向井口奔去。平师傅撑起身,大手拍在小赵肩头:“收拾收拾,下一刀煤该咱动手移架了。记住了,咱手底下攥紧的不光是冰冷操作杆,还有家里那盏等着的灯呢。” 矿灯的光柱射破黑暗,落在液压支架坚实的钢铁“臂膀”上,也照亮每一张布满煤灰却神情坚定的脸庞。他们知道,在这深埋地下的劳作,汗水里熬出的分毫,终将化作家属院窗台上跳跃的日头,变作孩子书包里崭新书本的墨香,汇成病榻前父母舒展的眉头。 毕竟,每一个在大煤沟煤层深处刨食的人,每一位用肩膀顶起巷道、为千家万户采掘光热之源的兄弟,都值得一份踏踏实实、有边有沿的未来。愿这用汗水换来的保障之光,能安稳照亮每一次穿行黑暗的下井路,也能温温地暖着每一个守望着井口的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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