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海波:在黑暗中守护微光——读《杀死一只知更鸟》有感 | |||
| 2025/9/24 9:15:15 写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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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珀·李的《杀死一只知更鸟》像一面镜子,照见了人性最幽微的褶皱,也照见了灵魂最倔强的光亮。合上书页,那句“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站在他的角度,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仍在耳边回响,像一记悠长的钟鸣,震得人心口发颤。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美国南部的梅科姆镇,一个被种族歧视与贫困蛀得千疮百孔的地方。律师阿蒂克斯·芬奇为黑人汤姆·鲁滨逊辩护,就像徒手去掰一块锈死的铁锁——明知会失败,却偏要留下指痕。庭审那场戏几乎让人窒息:证据确凿的谎言被包装成“白人尊严”,而真相像被踩进泥里的白纸,烂得只剩碎屑。当陪审团宣布汤姆有罪时,法庭里响起零星的掌声,像从地狱裂缝里漏出的风。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偏见不是无知,而是精心喂养的恶;它不是看不见真相,而是根本不想看见。 但哈珀·李的高明之处在于,她没让黑暗吞没一切。阿蒂克斯站在监狱门口,用报纸挡住枪口的那一幕,是全书最克制的英雄主义——没有呐喊,没有鲜血,只有一盏台灯在夜色里撑起一圈薄而倔强的光。还有怪人拉德利,那个被谣言塑造成“吃老鼠的幽灵”的人,最终却在树洞里塞给斯科特和杰姆口香糖、雕刻的小人、甚至最后的救命之恩。他像只被世人误伤的知更鸟,沉默地唱着只有孩子能听见的歌。这些微光不是对黑暗的粉饰,而是黑暗之所以可怕的反证——正因为有人选择守住微光,才衬得那些吞噬微光的行径愈发丑陋。 最刺痛我的,是“知更鸟”的隐喻。书中说:“杀死知更鸟是一种罪过,因为它们只唱歌给人听,不糟蹋庄稼,不在谷仓筑巢,只是用全部的心力为我们唱。”汤姆·鲁滨逊是知更鸟,拉德利是知更鸟,甚至那个被父亲殴打却假装若无其事的马耶拉·尤厄尔也是——她只能用诬陷更弱者的方式,唱出自己扭曲的“歌”。当社会系统性地杀死这些知更鸟时,它杀死的何止是几个个体?它杀死的是人类对“无辜”二字的信任,是孩子们眼中那个“大多数人都是好人”的世界。 书中最残酷的对比,是孩子们视角的崩塌与重建。斯科特和杰姆曾以为“法庭是会讲道理的地方”,直到看见陪审团把白人特权当真理;他们曾以为“拉德利是怪物”,直到那双苍白的手在夜色中轻轻抚摸杰姆的头发。这种崩塌不是童话里“发现圣诞老人不存在”的轻盈,而是血肉模糊的成长——像杰姆把判决书撕得粉碎时,那声哽咽的“他们怎么能这样”。但哈珀·李残忍中又藏着慈悲:她让阿蒂克斯在败诉后告诉杰姆:“勇敢是,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可你依然要去做,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这句话不是鸡汤,而是对“希望”最血淋淋的定义——希望不是胜利,而是失败之后仍不投降的惯性。 读到结尾,斯科特站在拉德利家的门廊上,第一次“穿着他的鞋子”回望整个小镇。那一刻她突然懂了:拉德利不是被封锁在屋里的怪人,而是自己曾被封锁在偏见里的囚徒。这种视角的翻转,让全书从“反种族歧视”的宏大叙事,落回到“如何与他人的苦难共情”的微小命题。它提醒我们:每当我们用“他们”“那些人”来指代某个群体时,其实已经在心里砌起了一堵墙;而真正的正义,始于把“他们”变成“他”——一个会疼、会笑、会像你一样在深夜惊醒的具体的人。 掩卷长思,这本书之所以跨越半个多世纪仍震颤人心,或许正因为它写出了人类最永恒的困境:我们明知偏见会杀人,却总在不经意间做陪审团;我们明知沉默是共谋,却常安慰自己“改变不了什么”。但哈珀·李用阿蒂克斯的皱纹、拉德利的树洞、斯科特终于伸出的手告诉我们:黑暗不可能被消灭,只能被不断缝补。而缝补的针,有时是一桩失败的辩护,有时是一枚藏在树洞里的木雕,有时只是一个孩子在法庭上站起来说“不,他在撒谎”。 杀死一只知更鸟是罪过,而守护一只知更鸟,或许就是守护自己心里那只会唱歌的鸟——让它在下次想要沉默时,记得自己曾经发出的声音。 编辑温馨提示:请作者投稿时,必须留下单位、联系方式(手机号)以便沟通联系,下次没有,稿件不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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