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群泰：父亲真的老了 | |||
| 2025/9/24 11:49:25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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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今年九十五岁。以前我总爱跟人念叨：“我爸九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就连骨密度也不缺，体检指标比我还正常呢。”
可这次他来洛阳小住，我却看出了不一样，心里猛地一沉。 父亲今年耳朵也有点聋了，说话要凑近些、慢慢说才能听清。走路也是大不如从前稳当，步子又慢，迈得也小心，在小区溜达不愿走远，他自己也说：“今年这拐杖，已经丢不了。” 早上陪他散步，过马路等红灯时，他又说起大伯的旧事。绿灯亮了，我轻扶着他的胳膊缓缓往对面走。 行至中间绿化带，红灯再次亮起，我们稍作停歇。就在这时，他竟然把刚刚讲过的故事一字不差地重新说了一遍，他讲得格外认真，眼睛亮着，像全然忘了一分钟前说过——以前就算要重复，最少也会隔个大半天，如今才过了一分多钟，就全忘了自己刚说过。 路过路边的公厕，我提醒他：“爹，这就是你头回住洛阳时说特别好的那个厕所啊，当时你还说‘这儿真方便，小区外头就有厕所’。” 可父亲只是摇摇头，说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这一两年，父亲大多住在弟弟家，我们虽说常碰面，但他每年来我家小住的次数不多、待的时间也短。说来惭愧，即便每年相聚不少，前些年更是时常近距离相处，可直到这次朝夕相伴，我才真切感受到父亲近来变化之大。 原来，我们自以为对老人足够了解、足够用心，实际上还有许多细微之处未能体察。 中午到家，我看见沙发前的地板有点脏，正纳闷，就见父亲从卧室走出来——原来是他上午出门遛弯回来，没换拖鞋。 连着下了一周秋雨，今天才刚放晴，鞋底难免沾着泥。小孙子平时在家总爱光着脚跑，这心里不由得多了份牵挂。 等父亲吃完午饭，我提醒他换上拖鞋，他却摆着手说：“不用换，这鞋底软，跟拖鞋差不多。”说完去卧室漱了漱口，又出门去了。 我赶紧把地拖干净，刚躺到床上休息，就听见门口妻子和父亲的说话。妻子把鞋柜旁专门换鞋的矮凳那儿拾掇妥当，对父亲说：“爹，这儿收拾好了，您坐这儿换鞋方便。” 可父亲还是那句话：“不用换，我这鞋不脏。”说完就径直回了卧室，在我身旁躺下休息。 因为房间不够，妻子主动睡在客厅，把主卧让给了我们父子。妻子随后进屋取东西，看到我们父子俩并排躺在双人床上午休，没再吭声。 下午她悄悄对我说：“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真不该说让爹换鞋，万一他以为我们是嫌弃他呢...” 我安慰道：“没事的，爹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况且你也没说错什么，主要是考虑孙娃。如果只是咱们大人，换不换鞋都无所谓，无非多拖几遍地罢了。” 这让我想起昨天中午的事。妻子做了一桌子菜：红烧鸡翅、大虾、清蒸鲈鱼、青菜豆腐啥的。 父亲坐在沙发上慢慢吃，放下碗筷时想自己送到厨房，我赶紧拦住。他手一缩，碗筷先往茶几上放——“嗒”的一声，筷子滑到了地上，骨节分明的手正要去捞，白瓷碗就跟着斜了斜，“咣当”砸在瓷砖上，摔成了两半。 我们连说“没事没事”，丫头正收拾着碗筷，赶紧递过一张餐巾纸。他指尖捏着纸擦了擦手，抬手一扔，纸却轻飘飘落进了那盘没吃完的鸡翅里，父亲愣了一下，自觉尴尬，我们忙为他打圆场，显得若无其事。 可回过头想想，这些事又哪能不正常呢——父亲毕竟已经九十五岁了。 妻子常说：“爹九十多了还能自己照顾自己，这都是老天照顾，是咱们一大家人的福气，该谢天谢地了。” 其实这些琐碎的小事，都在跟我说：父亲真的老了。 往后的日子，我们得更细心、更有耐心地照顾他，多留意、多陪着他，才能让他安安稳稳、舒舒服服地过完晚年。 这也提醒着我，对老人的关爱永远都不够，我们自以为的用心，不过是大面上能应付过来，其实还有很多需要更加体贴入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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