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吕 存：大同翠菊，一城秋光，半城“醉”意（散文） | |||
| 2025/9/30 10:02:44 散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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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大同的风褪去夏末的燥热，带着塞北特有的清冽掠过古城墙的砖缝，你不必刻意去寻秋——因为那片把整座城都浸在“醉”意里的翠菊，早已顺着街巷、漫过公园、贴着护城河的岸，热热闹闹地把秋景酿成了酒。
若说春天的大同是杏花雨里的温柔，夏天是华严寺檐下的阴凉，那秋天的魂，大半都拴在翠菊的花瓣上。你从御河生态园走过，最先撞进眼里的不是灰瓦青砖的旧影，而是一丛丛泼泼洒洒的色彩：深紫的像被秋阳晒透的葡萄汁，浓得化不开；浅粉的是刚兑了蜜的秋露，透着甜软；明黄的最是张扬，像把天边的太阳光剪碎了，一瓣瓣粘在枝头上；还有白的，不是那种冷白，是带着点乳色的暖白，衬着背后斑驳的城墙砖，倒像是古画里不小心洇开的留白。它们不是规规矩矩排成队的，是“野”得自在的——这边几株窜得比膝盖还高，枝桠斜斜地伸出来，像要凑到路人耳边说悄悄话；那边一片挤挤挨挨，花瓣叠着花瓣，风一吹，就顺着地势滚成了彩色的浪，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股清清爽爽的香，不是梅的冷、桂的甜，是带着点草木气的淡香，吸一口，都觉得肺里像被秋水洗过似的，亮堂。 这翠菊是懂“醉”的，它先把自己喝醉了。你蹲下来细看，最外层的花瓣已经微微向外卷着，像人喝到微醺时松垮下来的袖口，软乎乎的没有力气；中间的花瓣还攒着点劲儿，却也不是绷得紧紧的，是带着点颤巍巍的舒展，仿佛下一秒就要跟着风晃一晃。有阳光的时候最妙，秋阳不像夏天那样扎眼，是斜斜地铺下来，把花瓣上的细绒毛照得清清楚楚，那绒毛沾着晨露没干的潮气，就像给花瓣蒙了层薄纱，紫的更紫，黄的更亮，连花瓣边缘那点被风吹得发卷的地方，都泛着层暖烘烘的光——活脱脱是喝醉了的人，脸上泛着的那种红扑扑的热意。偶有蜜蜂来采蜜，落在花瓣上就不肯走，翅膀扇得慢悠悠的，不像春天那样急匆匆地赶场，倒像是也沾了翠菊的“酒气”，晕乎乎地在花瓣上打了个转，才恋恋不舍地飞走；还有蝴蝶，大多是浅褐色的，翅膀上带着点碎纹，绕着花丛飞的时候，飞得又低又慢，有时甚至会停在一朵最大的黄菊上，翅膀一合，就不动了，像是被这秋光和花香醉得忘了赶路。 连古城的老墙，都被这翠菊“醉”软了。大同的城墙是硬的，是明朝留下来的青砖，一块块摞着，带着几百年的冷硬和沉郁，平日里看，总觉得它是严肃的，像个站了千年的老兵。可一到秋天，墙根下的翠菊开了，这硬气就柔了。你看那城墙根的砖缝里，都有几株翠菊钻出来——可能是去年的种子被风吹进去的，也可能是路人不小心掉在那儿的，它们就凭着点潮气，在硬邦邦的砖缝里扎了根，开得不算大，花瓣也瘦些，可颜色却格外艳，像从灰扑扑的墙面上“跳”出来的火苗。风一吹，花瓣蹭着墙砖，像是在给老墙挠痒痒；阳光落在墙上，把翠菊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斜斜地印在砖面上，那影子也跟着花瓣晃，一会儿叠在这道砖缝上，一会儿又挪到那道墙痕里，连带着老墙的纹路，都显得不那么沉郁了，倒像是被这“醉”态的花，逗得也松了眉头。 最热闹的还是文瀛湖风景区。这儿的翠菊种得密，一片连着一片，从河边的石阶一直铺到路边的柳树下。早晚的时候，来这儿散步的人最多——有穿着太极服的老人，提着鸟笼，走到菊丛边就停下来，把鸟笼挂在柳枝上，自己蹲在花前，伸手轻轻碰一下花瓣，嘴里念叨着“又开了，比去年还艳”；有带着孩子的妈妈，指着粉色的菊，教孩子认“这是菊花，你看它像不像小酒杯？”孩子就伸手去摸，花瓣软乎乎的，孩子咯咯地笑，笑声落在花上，连花瓣都跟着晃；还有年轻人，背着相机，在花丛里找角度，一会儿蹲下来拍花瓣上的露珠，一会儿又退后几步，把城墙、河水和菊花框在同一个镜头里，嘴里不停地说“太好看了，这秋景简直醉了”。有一次我看见一个阿姨，拿着个小篮子，在花丛边捡落在地上的花瓣——不是摘的，是风吹下来的，她说“这花瓣香，捡回去晒晒干，装在枕头里，睡觉都能闻见秋的味儿”。她捡花瓣的时候，动作轻轻的，怕碰掉了枝头上的花，阳光落在她的白头发上，和粉色的菊瓣凑在一起，暖得让人心里发甜。 其实不光是人被这翠菊醉了，连风、连云、连河水，都带着点“醉”意。风从河面吹过来，掠过菊丛，就沾了一身的香，再吹到人的脸上，就不是凉的了，是带着点香的暖，像有人在你耳边吹了口气，软乎乎的；天上的云走得慢，不是春天那种急匆匆的跑，是慢悠悠地飘，飘到菊园上空，就停下来似的，把影子投在花上，一会儿把这片菊照得亮堂堂的，一会儿又给那片菊盖点阴凉，像在和花玩捉迷藏；文瀛湖风景区的水是绿的，映着岸边的菊，水就变成了彩色的——紫的菊映在水里，水就带了点紫；黄的菊映在水里，水就飘着点黄，偶尔有鱼从水里跳出来，溅起的水花落在水面上，把菊的影子晃成了碎碎的彩片，像谁把一杯“秋酒”泼在了水里，漾开了一圈圈的醉意。 等到傍晚，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的时候，这翠菊的“醉”意就更浓了。夕阳落在花瓣上，给每一片花瓣都镶了层金边——紫菊成了紫金色，粉菊成了粉金色，连白菊都泛着淡淡的金红，像喝醉了的人脸上最后的那点酡红。风也慢了，花丛不怎么晃了，安安静静地站在夕阳里，连蜜蜂和蝴蝶都不见了，像是怕打扰了这份醉意。城墙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斜斜地盖在菊丛上，一半亮，一半暗，亮的地方像撒了金，暗的地方像积了蜜，远远看去，整座城都像是被这翠菊泡在秋光里，泡软了，泡香了，泡得连时间都走得慢了。 有人说，大同的秋是冷的，是塞北的风刮出来的凉；可我觉得，大同的秋是“醉”的，是被一丛丛翠菊酿出来的暖。这醉，不是酒的烈，是花的柔，是光的暖，是御河生态园、文瀛湖风景区和新菊花凑在一起的温柔，是路人停下脚步时眼里的笑意。它不像春天的花那样急着抢风头，也不像夏天的绿那样满得溢出来，它就安安静静地开在秋天里，把自己喝醉，也把秋景喝醉，把整座大同，都酿成了一幅让人舍不得走的画——画里有古城墙，有御河生态园、文瀛湖风景区，有风吹过菊丛的香，还有每个人眼里，那点被秋光和翠菊，醉出来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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